明镶打起精神来,这个如非说两句话就突然发狂,这就是遗世独立的所谓谪仙?
她凝眉,扣住如非的手臂,使力将他往后推至屋外,一把按在廊柱上,仰着头瞪着他愤怒的眼睛,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进去过的慕容鐟?你别坏了好事,慕容鐟若是死了,龙腾怎么能斗的起来,乱的起来!”
如非咬牙切齿:“慕容鐟没有进去过!”
明镶按着他手臂的手微僵,心中莫名的慌乱起来:“不可能……”
四周一阵细微的响动,她心中狂躁,一手按着如非,一手往后一挥,银针唰唰唰的射中,传来几声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公子…”是保护如非的护卫,之前如非被贺海山袭击晕倒在屋内,他们没出现,现在才稍稍有点响动就出来了。
如非也未看那几个失职的护卫,他们明为保护,实则是那人派来暗中监视的几个蠢货!若是等他们来救命,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夜煞住进来一整日,他们都不知晓,现在死了也活该。
“夜…夜…夜头领。”天色放亮了,其中一个漏网之鱼看到明镶的脸,惊疑不定,趴伏在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明镶一怔,想不到这还有个认识夜煞的,就手在如非腰上一扯,将他的玉佩扯下来,往身后一甩,打到了那护卫的穴位,那人一动不动了,声音发颤,夜头领杀人太过残暴,他是见过的,此时仍然心有余悸。
“一会有你说话的时候,现在先闭上你的嘴!”明镶低吼一声,那人赶紧死死的抿住了嘴。
稍后自然会找他问清楚背后那个‘他’,当务之急,还是先从如非口中敲出信息来。
如非唇角抽动,下一瞬,明镶快速的在他身上一点,浑身无法动弹,就听明镶问:“上官倾的孩子不是在这间房里?”
“当然不是,你这妖女,放开我,我若是死了,他别指望找到这么好的合伙人!”
“那你刚才是骗我的,上官倾和他,根本不是这间…?”
如非瞪了她一眼,她不为所动,手中发力掐住他的脖子,如非点点头。
明镶的个子在女子之中属高的,此时按着如非也不过头顶刚到她的鼻端,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凤眸中像是有两团跳动的火焰,声音刻意低沉,极为阴森恐怖。
“明镶是被你害死的?据说有人在诚王府后花园公然调 戏明镶,慕容鐟不信明镶腹中的孩儿是自己的,这里有你的手笔?”
如非看不到她的神色,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女人浑身散发的戾气超过他的想象,果然是个疯子!
他慢慢冷静下来:“你何不去问问他?我就算是想,也没有这个能耐逃得过诚王府的弓弩手。”
明镶想起那日在诚王府后花园,那个黑衣人没有征兆的出现,的确是躲过了慕容鐟的弓弩队,趁乱还摸了自己的脸,动作快的根本躲不开,再加上他刻意为之的言语,明里是要为自己做主,打掉上官倾腹中的胎儿,实则,是将自己推入死地,那天慕容鐟的那一纸休书甩在她脸上,还冠冕堂皇的说是给她自由!
黑衣人的步法,她看的清楚,变成夜煞之后,她居然也会这步法,还有那声音浑厚很有磁性,和如非,卓不凡这些她怀疑的目标都不相同,当然卓不凡会掩饰声音…
最可疑的,还真就是如非说的那个‘他’!毕竟那步法和夜煞有关!
理清楚了思绪,她一抬头,就见如非一脸探究狐疑,她听到自己的死因太过激动了。
敛住心绪,她现在还不到和如非彻底翻脸的时候,至少他知晓很多自己亟待查清的内情,镇定下来,她道:“他没有爱上明镶吧?”
如非紧蹙的眉头松开,心道,这妖女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吃醋罐子,打听明镶原来是为了这个,不知这是明镶的刻意引导,他道:“自然不可能,你那个主子怎么会看上那只破鞋。”
明镶心火汹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被人当面辱骂,岂能不怒,别人骂夜煞,她没有自己是夜煞的觉悟,当然不痛不痒,只是自己何其无辜,二十年的人生从未对不起任何人,从未做过一件有违本分的事情,从未!
“将明镶引至崖顶,绑架上官倾嫁祸明镶的也是他?”她心中煎熬,面上却做出一脸喜色,性感的唇微扬,似乎很是欣喜那个‘他’对明镶无心。
如非果断摇头,还有些讥讽:“不如你意,不是他,至于是谁,我也不知。”
明镶脸色一垮,难怪如非说,明家的今日是所谓神仙局了,这其中你一手我一脚,这些幕后黑手一步一步,推她和爷爷入死局。
“明镶的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她略带了试探问,心中烦乱。
如非一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色又起了波澜,神色阴沉的可怕,却还是给她一个答案:“不是!”
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慌乱,有个念头呼之欲出,明镶是唯一进过那间房的人,那间房对如非如此重要,卓不凡总让他情绪激动…..她从未怀疑过阿鬼不是慕容鐟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么慕容鐟的血为什么可以救治阿鬼?
眼中闪过狂乱,太多的不知不解和猜疑,让她头痛欲裂,她退后两步,双手放在耳边,抱着头,脑海里是那天晚上模模糊糊的身影,精壮的胸膛,淡淡的冷梅香气,摇曳的纱帐,以及第二日身体的不适,是谁,到底是谁!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来,她赫然抬头,如非对她这般癫狂的模样没有半点怀疑,只是冷淡的瞧着,在他看来,夜煞本就有癫狂之症,时不时发疯没什么好怀疑的。
明镶正要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浑厚粗放。
她收住脚,一回头,见如非变了脸色。
循声看去,院内多了一个青灰色的身影,甚至没有看见那男人做了什么,原本跪伏在地被点穴的护卫突然倒地,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却已经没了生气。
“这般没用,只能去死了。”男人说着,甚至没有看那尸体一眼,视线扫过如非,落在明镶脸上。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视线有短暂的凝固和疑惑:“我道是谁,原来是夜煞,我们找了你两年,想不到你竟然在龙腾。”
明镶凝眉,这男人也是夜煞的故人!
屋内的阿鬼哭声变小,以往他只要哭一声,就会有人来赶紧给他把尿或者换尿布,此时哭了一会,还没有人进来,声音也就小了下来。
明镶不是不想进屋,只是屋外这突如其来的故人,让她心中不安,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如非冷声道:“青衣,你出现在这里,他也来了?”声音里夹着了几分不耐烦:“怎么,接二连三的派人来监督我?既然这么没有合作的诚意,我看咱们还是就此作罢算了!”
被唤作‘青衣’的男人又看了眼明镶,“夜煞,你是来监督的?”
明镶不语,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直视他。
青衣遂“哼”了一声,才转向如非:“殿下天亮后到…如非,要不要作罢,可轮不到你来指示。”
如非神色一暗,眸中闪过恨意、怒意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明镶目光微冷,殿下?可以被称为殿下的男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位。
当今天下三分,龙腾皇帝继位不过四载,虽然已有子嗣,但并未立储,没有太子。
南平和西岐倒是都有太子,南平昔日国盛民强,居三国之首,龙腾和西岐为求自保,不得不结成婚姻同盟,以示同气连枝,龙腾的连着两任皇后都是西岐公主,但是随着皇帝老迈,居然越发昏聩,如今南平已是江河日下,现在根本不敌其他两国,那憋屈太子已逾四旬,现在南平皇帝将死,太子有一大票的兄弟、子侄虎视眈眈,肯定不会这个时候离开南平的。
那这位来龙腾的殿下……就是西岐太子,云姜!
眼波流转,夜煞竟然是云姜的人,她未见过云姜,细细想了下关于这位西岐太子的传闻,年二十有四,两年前立太子妃,如今已有一子一女,传闻这位太子雄韬武略,文武全才,若是继位的话,西岐说不定就能超越龙腾,一跃成为最强国。
西岐皇室子嗣单薄,除了太子,还有另两位皇子,比之云姜,毫无光彩,外人知之极少。
青衣不以为意,笑了笑:“我来是通知你,好好表现,这次殿下为龙腾太后寿诞而来,少不得会在宴会上见到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心中可得有一杆秤。”
如非沉声不悦道:“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青衣挑挑眉,冷峻的唇勾起,笑容渗人,道:“让慕容鐟谋反!”
明镶一愣,收敛了思绪,如非面色凝重,狭长的眸子严肃的看着青衣,旋即,缓缓点头。
明镶几乎能够猜到了,云姜不只是文武全才,更是早就有了让龙腾乱起来,趁乱而入的野心,就不知明家之事,他参与了多少,还有之前自己怀疑卓不凡……
一头乱麻,理不清!
青衣满意的点头,“废话我不多说,不管什么代价也要完成这个任务,殿下会派人暗中配合你。”
如非慎重的点头,可惜被点了穴,面上闪过恼怒,瞪了明镶一眼。
明镶此时手心冒汗,得知了部分真相,已经让她惊疑不定,现在自己的身份竟然是西岐太子云姜的人,夜煞杀人如麻,云姜带着她做什么?当初卓不凡用夜煞之神供她还魂,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像是从一个局进了另一个局,环环相扣,将她一步一步推向绝望,眼前迷雾重重,她突然有些不敢掀开这迷雾,就怕掀起一重,还是无止境,这个真相……
“夜煞,殿下想必会很高兴见到你,你跟我一起去城外迎接!”青衣看着明镶出声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明镶后背僵直,面色不好,“你凭什么支使我,青衣?”她说完,目光肃冷,看向青衣。
青衣面上无波:“夜煞,今时不同往日,记住你的身份。”
明镶瞪了他一眼,正要推门,青衣又道:“夜煞,你这偷人婴儿的毛病还未改过来,殿下要是知晓……”竟然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明镶手微微一顿,还是推开了门,威胁?她不是原来的夜煞,对云姜没有丝毫情义,只有仇恨,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幕后元凶,威胁她?呸!
“你尽管去告状!”冷冷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屋内,g上的阿鬼小身子翻了个身正对着门口,大眼睛还有些泛着蓝光,但是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水汪汪的看着她,十分可怜委屈,他身后一*水渍。
明镶神情柔和了下来,露出笑意,这才几天,阿鬼已经会翻身了,虽然比起其他两岁的娃娃来说是晚了,但是他先前如刚出生的婴孩,现在已经是飞速的进步了。
想到身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面上又凝重起来。
视线落在那小包袱上,眼中一派坚定,给阿鬼换了干爽的衣服,昨日被下的牛乳还剩下一小碗被她灌在水囊中,此时还有些余温,喂阿鬼喝下,迅速成长的身体似乎不堪重负,他喝完又沉沉睡去。
明镶舒了口气,将阿鬼置于襁褓之中,缚在身前,拿了包袱,拉开门。
门口只有如非还是原来的姿势,美颜沉思,青衣已经不见踪影。
见她出来,如非瞪了她一眼,见到她的包袱,略略舒展了些,讽道:“算你识相,还是看着你那好主人来了,上赶着去?”
明镶不动声色,面上不变:“如非,卓不凡对你很重要吧?”
话落,果见如非脸色变了,意料之中,她再问:“你会帮殿下还是卓不凡?”
如非脸色铁青,双目圆瞪,有些骇人。
“呵~”她轻笑一声,心中百转千回,没有谁是笨蛋,这个如非,这么不会隐藏情绪,偏偏可以将慕容鐟耍的团团转。又或者只要是跟卓不凡有关的就会让他失控?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那个已经惨死的明镶和卓不凡是不是…”她下颚扬了扬,指向那间紧闭的房门,要说出自己和别人g帏之事,还是有些羞于启齿。
如非咬牙切齿,目光中一抹明显的愤恨。
她懂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慕容鐟做人还真是失败。”她低语,将怀里的襁褓紧了紧,熟睡的阿鬼已经有一般婴儿的柔嫩,但是五官还是看不出像谁。
“慕容鐟就这么蠢么…”她摸了摸孩子的脸,自语,慕容鐟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相信阿鬼是他的孩子的,是不是…他自己都信,这其中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还有那天,她明明问道慕容鐟的气息,怎么就变成慕容鐟从未进过那间房了!
赫然抬头,看向如非狰狞的模样,什么翩翩公子,此时真的毫无一丝美感。
“你既然是受迫,何不反抗,至少可以求卓不凡出手,他有多少手段,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如非怒道:“你知道什么!”
她咧开嘴角一笑,极为诡异,眸光闪烁,如非怒气冲心,却是没有注意。
“我是不知道,但是…”清冷的声音在清寒寂寂的黎明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锋,听者生寒,“这个孩子,”手指在阿鬼面上刮过,心中冰冷,面上满是玩味:“这是明镶的遗腹子,听说她和慕容鐟从未同房…”
话已至此,如非双眸骤然一眯,寒光迸发,恶狠狠的盯着明镶怀中的襁褓:“那又如何?”
明镶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心中有些讶异,他不是最在乎卓不凡么,怎么这毒蛇般的眼光对着阿鬼?
“这样吧,我突然对慕容鐟当了两回绿头王八的事情很是好奇,你若是告诉我,个中详情,这个孩子我给你,你拿去给卓不凡邀功,如何?这无本的买卖,你不亏。”她挑眉,襁褓下的胳膊有些颤抖。
“哼!这个孩子你要杀便杀!”他恨恨的说完,再不发一言,视线绕过她,看着对面的门扉。
明镶一愣,还真有些摸不准了,他这一副又怒又恨的神色到底是为何!
刚才这一试探,反而让她有些不解如非和卓不凡的交情,如果这是和…卓不凡的孩子,以如非的在乎程度,为何反而只有怒意。
四下寂寂,她轻叹一声,抱紧怀中的阿鬼,再不看如非一眼,从他这里已经找不到答案,毫不留恋的飞身离开。
晨光之中,那僵硬如石柱的男人终于冲开了穴道,他能够灵活自如之后做的头一件事情,竟是冲进那间百般宝贝的房屋,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连着几天未曾好好休息,明镶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路上行人稀少,她才让自己稍稍放松下来,美目之中满是疲惫。
爷爷的死因,姐姐的嫌疑,阿鬼…的来历,慕容鐟找她一起查真相的邀约,还有刚到龙腾京师的云姜,暗地里不知道图谋什么的卓不凡,这些让她极为疲惫。
本打算直奔大漠,直接问姐姐,现在…因为阿鬼,这个念头也打消了。
有些事情她想要确认一下。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大漠去。
待回过神来,她脚步有些虚浮,迷茫的看看四周,竟然正对着西门卓不凡那数不清的产业中的一处。昨日她才从这里离开,只是一天*,竟然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她本来就打算回来看看,悄悄确认一番,主动求答案?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不认为卓不凡会跟她说什么,哪怕他们曾经相处了两年,她甚至以为他对自己和阿鬼是真心的好,为了阿鬼奔走只为了找一味药材,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甚至想出借尸还魂的做法来…现在看来,这些都不过是他谋划的一部分罢。
她将襁褓从身上取下,放在其中一处屋顶上檐角那的一处稍平的地方,将襁褓上的绳子绑在檐角上,阿鬼睡的正香,应该也不至于会滚落下去,没办法,天下虽大,她却没有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了,在阿鬼面上亲了亲,明知他听不见听不懂,她还是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才悄声进了院子,她来过这里,自然知晓格局,也知道卓不凡的住处,敛去气息,直奔卓不凡的房间而去,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她就会有答案了。
黑色的身影在晨光里很清晰,但是,一般,没人会往这屋顶上看,她无声的靠近卓不凡的房间,落在房门口。
卓不凡武艺超群,她敌不过,只能尽量小心了。
霉运缠生的她,此时居然觉得运气不错,卓不凡的门扉虚掩,屋内,一家山水四扇屏风后热气升腾,他正在沐浴。
明镶运气不错,当然不是因为可以看他沐浴,而是……
从走廊那端走过来一个提着木桶的小丫头,木桶上散着白烟,应该是给卓不凡沐浴用的水,这西门大宅中,常年都有人打扫,这丫头,她也见过一面的。
她身形一晃落在这小丫头身后,快速的伸出手,在她后颈处一敲,迅速的往前一步接住她软软倒下的身体,一手前伸,在水桶落地前握住了桶上的提手。
将已经晕过去的丫头挪到角落,提了水桶,深吸一口气,敛住情绪,很快到了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扉。
里面传来稍显慵懒的男声:“进来~”
明镶垂着头进去,站在屏风后,依稀能见到屏风后一个巨大的浴盆,卓不凡只露出一个头靠在盆沿上,黑发湿哒哒的披散着。
这还是她头一回伺候他沐浴,当然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他的脚趾头。按照孟大哥说的,凡是慕容家的男儿都会有那种扁丑的大脚趾头…
如果如非没有撒谎,慕容鐟的血能够给阿鬼,那卓不凡也该是慕容鐟的血亲。
心中忐忑,手紧了紧,就听卓不凡道:“阿金,爷等你这桶水等的够久的,快点,要冷死爷啊!”
他说着,并未回头,身子反而往水里沉了沉,明镶提着桶绕过了屏风,屋内热气蒸腾,白雾漫漫的,加上门窗都是关上的,视线并不太清晰,她小心的将水桶里的水往浴盆中倒。
“哎,今年可真够倒霉的,爷花了大价钱引来的温泉水被毁了,这浴盆洗的真是憋屈。”他嘟囔了句,北门那处小院子,虽然看着简陋,但是离山近,这小青山上有处温泉,几年前他费了不少功夫引水入室,更是造价不菲做成奢华的浴室,可惜,全被那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明镶心中也觉得有些可惜。
水倒完了,热气迷住眼,水面上都是朦胧一片,只能隐隐看见两条白长腿,根本脚都看不清楚。
有些失望,恐怕得等卓不凡从水中出来才能一窥真容了。
她默默的提着桶,正担心卓不凡起疑,打算先推出去,一会再找机会出其不意的进来,只看一眼就成。
“阿金,来,给爷搓搓背,捏捏肩,爷这几日累的惨。”
明镶脚步一顿,有些犹豫,若是被他发现了……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怎么,怕爷吃了你不成。”他说着带了几分笑意,并未回头。
明镶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只得放下桶,走过来,拿起浴盆边缘搭着的布巾,卓不凡总算坐直了些,不再是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明镶浅浅的吐出一口气,开始在那白希精壮的肩头,后背搓了起来。
他喟叹一声:“用点力气。”
明镶手中加大了力道。
“别总是搓这一处啊,爷这背心都被你搓破皮了。”低声报怨,“往下一点,对,对,下一点,你别厚此薄彼嘛~”
明镶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不知道是发力太大了,还是被这热气蒸的,亦或是羞的怒的?
她不敢往卓不凡面上看,就怕他突然睁开眼睛,也不敢往底下看,就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只是盯着他的背看,原本稍显白希的背部,被她这一搓,泛着红色,甚至出现了几条隐隐的血色痕迹。
这是她相处了两年,但是却完全不了解的男人。
脑海中还想着不久前如非的那些话,卓不凡,卓不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毁了自己的一切,重塑一个明镶,又意欲何为?
“嘶~轻点,爷这也是一层人皮!”他动了动,确实翻了个身,趴在盆缘上,露出整个看着有些凄惨的背部,明镶一不小心,指甲划破他的皮肤,一条小口子顿时冲了血,变得通红。
“好了,阿金,你是对爷开的工钱不满意,还是怎么了,爷这背都火辣辣的,你别搓了,揉揉肩膀。”
明镶任劳任怨的,十指按在他肩头,被热气热水熏的泛红的男人的脖子露在她眼前,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凭她的身手,若是快速扣住他的脖子……她看了看十指丹蔻,若是迅速划破血管,他…必死无疑。
凤眸眯了眯,闪烁着亮光,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卓不凡想利用她,她先下手为强,有何不对?
不管他是不是阿鬼的父亲,他从来不是好人,若他不是,他存心利用自己,若他是,那他更加可恶,若只从救命恩人的角度,他帮着阿鬼,她承他的情,若他是生父,明知阿鬼需要换血,却一直拖着不肯救治,直到来到凤城,去慕容鐟的血……这是个多么无情无义的人,也是,对一个棋子,哪里需要情义。
心绪稍烦乱,那按在肩头的手指不自觉的用了力,微红的脖颈上露出青色的血管,她抿着唇,指尖正要触上那青色,卓不凡突然道:“阿金,还好你是爷亲手培养的,爷信任你,不然要是谁存心要弄死爷,这沐浴搓背的时候,可是个最佳时机。”
指尖一顿,心中一凛,她“唔”了一声,那个叫阿金的小丫头,本来就话不多,她这表现应该不会让他生疑了吧。
卓不凡趴着黑发垂在脖子两侧,遮住了脸,“真是舒服……就这个劲道,别停。”
她手上不停,心中却在挣扎,动手?不动手?
秀眉不由得纠结起来,她信任他两年,依靠了两年,他骗了两年,还打算利用不知道多久,一杆秤在心中左摇右摆,她有些下不去手,不知不觉水雾散了不少。
“水快凉了……阿金,这次的手艺不错,够力道,看来是这一年吃的不错,长力气了,以前,爷差点以为你是对爷上下其手。”
明镶板着脸,脸上的热气散了,她低下头,面上微赧。
他半侧着身子趴在盆沿上,不该露出来的部分完全被身形遮住了,但紧实的臀在透明又无白烟笼罩其上的水中无所遁形,两条结实的长腿,再往下,一双大脚,两只脚大脚趾头互相靠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小脚趾头。
“好了,给爷擦干头发。”
明镶视线一顿,只得起身去扯屏风上的干布巾,她转身的瞬间,原本趴着一动不动的人,直起身来,黑亮的眸子一闪,唇角勾起,一脸兴味,迅速敛去所有光芒,慢吞吞的背对着她靠在盆壁上。
明镶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光裸的男人的背影,咬牙,赶紧垂下眼帘,视而不见,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有什么看头。
卓不凡缓慢的坐下,“阿金,快点,别慢吞吞的,水冷了,你要冻死爷啊。”
明镶暗恼,却什么也不能说,赶紧过来,他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胸前,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黑发拿到他后背来,卓不凡看着那丹寇,半眯着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赶在明镶有动作之前,他道:“阿金,爷最怕疼了,你可得轻点,爷还未娶妻,可不想变成秃头。”
明镶:“唔…”按捺住粗暴的想法,布巾裹住了他的发,卓不凡发色不错,黑亮黑亮的,柔顺,摸着手感还行。
“阿金,你知道爷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吗?”卓不凡半仰着头,明镶可以看见饱满白希的额头,斜飞的英挺剑眉,以及上翘的睫毛,她想往下看看,平日里惯见的那张脸是不是易容的,沐浴的时候,他总会是真容吧?
但是她刚动了动,卓不凡就道:“爷最厉害的功夫不是靠剑法,也不是那套所向无敌的掌法……”他兴致勃勃的道。
明镶暗啐:也只有三俗公子这般脸皮厚的,才说的出来自己所向无敌,但是不是掌法,不是剑法,他还有什么?她还真有些好奇了,这两年因为夜煞的身份,他们遇到不少袭击,最危急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有别的功夫。
卓不凡心情颇好,声音也带了几分愉悦轻松:“其实爷最厉害的功夫就指着爷的嘴。”
听闻答案,明镶一愣,手中微顿,赶紧又有一下每一下的擦起来。
“你这么笨肯定也猜不到,爷不怪你,你别看小镶儿经常嘴巴里吐出银针来伤人,这都是粗浅的,爷的嘴不仅能挣钱,更是……算了,不说也罢,你赶紧的吧,水冷了。”
明镶回过神,才发现竟然被他牵着思绪走了,杀不杀他的念头,抛至九霄云外。
这么会功夫,他的发丝虽然未全干,但也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看向水底,卓不凡是仰躺着,她本欲看看他的脚趾,哪知,他突然身体一动,原本脚趾朝上被这一番,变成侧倒着,大脚趾对着大脚趾,隐在水底,收回视线,看到他腹下三寸之地蠢蠢欲动的那一抹幽深,手中一紧,暗咒:这个流 氓!
卓不凡像是极不舒服,怎么摆姿势,折腾他的长腿都不对劲。
明镶趁机看到他的侧颜,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果真和从前见惯的那个有些不同,之前那张脸更为粗狂,现在这个虽然也是透着冷厉,但是到底柔和了不少,这个人…能够两年来以假面对着她,还真是……深藏不露又心思缜密!
她恨恨的看了眼那两只纠缠在一起的脚,原本还和连体婴似的,突然就分开了,他仰面而躺,四仰八叉的样子,浑身都暴露在她眼中,她咬牙切齿的避开那根紫红色的柱状物,看向他的脚。
大大的、扁扁的、丑丑的两只大脚趾头!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此时看见,心中仍是一条,双手死死的握着布巾,忘了擦拭。
如非恐怕是真的没有骗她,她还是诚王妃的时候,那一晚春风一度,不是和她曾心心念念的夫君,却是和眼前这个人,她还为此心满意足过一阵……为何会是他,为何会是他!
呼吸加重,变得急促,她瞪大眼,看着那两只大脚趾头,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他玷污自己,让慕容鐟厌恶自己,推动了这一切,就算其中有云姜的手笔,他卓不凡也在其中踹了重重的一脚。
甚至,阿鬼是他的孩子,他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两年多,他明明可以救,却不救,反而带自己来找慕容鐟!
这个人的心......
手伸向他的脖子,她应该掐死他,扭着他的头,只需要“咔嚓”一声,就为自己报仇了。
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阿金,爷跟你说话你没听见?爷要起身了,你要是还想看,就尽情的看吧,爷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若是你能够帮帮爷……”
他突然语气说的无比暧 昧:“你懂的,嗯哼?”
明镶顿时脸上阵红阵白,他……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如此不要脸,下 流无耻,那个小丫头阿金不过十二岁,还没有及笄,他还真是禽 兽,也对,若非如此,也不会对自己……
怒从心起,靠在盆沿的男人一无所觉,只是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明镶身体紧绷,她就算年岁比阿金大,真正的人事,也不过那昏迷时的一次而已,此时看见卓不凡握着她的手离那个几乎在跳动的命根越来越近,她恶狠狠的想,就一把拔掉他的命根!原本微拳起的手松开,看着有些张牙舞爪。
卓不凡突然停下手,轻呼一声,放开了她的手,语气一沉:“出去!”
明镶手一僵,才发现满手心都是汗,这一失神,她已经错过了机会,杀他的机会。
她转过身,身体还有些僵硬,空着手就出去了。
卓不凡……和慕容鐟有血亲,她的阿鬼和卓不凡……
冷风吹来,迷蒙的双眼顿时恢复了清明,隐隐有说话声传来:“阿银,新传来的消息,西岐……已经进凤城了。”
“再过一个时辰……”
她看看角落里睡的没有声息的小丫头……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讯息,下一步,该避开什么人,心中有了底。
百般滋味在心头,她果然是个失去桢洁的女子,慕容鐟两年前那些骂她的话都没有错,她果然是最笨的人,好人坏人,到现在都没有分清。
她飞身上了屋顶,单薄的身影迅速的找到阿鬼,将他抱在怀中,又迅速的离开。
她的阿鬼,还有她这个娘亲!
屋内,卓不凡长腿迈出浴盆,手一勾,衣袂翻飞,只是一瞬,一件月牙白的长衫已经穿在身上,他将半干的发捞出衣襟,看着还未偃旗息鼓的某处,俊颜露出一抹幽思,细长的黑眸蕴藏着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