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后不久,便有人来到了凶案现场。
那是一个手提长柄大刀,白发苍苍的高龄老者。老者一脸沉寂的面容,站在茶馆老板的尸体旁边默哀了一分钟,然后蹲下来拉住他的手,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窝里流出了幸酸的泪水。
“师弟,我接到你的飞鹤传书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可还是迟了一步。到底是谁杀了你。我一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此仇不报,我穆天寒不得好死。”
老者便是穆天寒,上官牧云的师傅,江南穆家天寒刀法的第三代嫡系传人。
“穆老爷子,你可来了。”
茶馆伙计从后门走了过来,边走边跟穆天寒打招呼。
穆天寒站起来说道:“你们老板被人杀了,难道你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这里距离茶馆后门也就这么远。你太粗心大意了。”
伙计说道:“穆老爷子,实在对不起,我们老板嘱咐我不要泄露他的行踪,让我呆在家里好好照看生意。老板从后门驾驴车离开的时候,巷子里一切正常,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所以我便没有在意,把门关上了。这也是老板临走之前的吩咐。他也没说要去哪里。可我知道,老板这是想去找守城将军汇报那些通缉犯的行踪。”
“你说什么,那帮叛逆来了这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穆天寒回头盯着茶馆伙计追问,眼神变得十分凶狠起来。他跟平安等人势不两立,并非爱徒上官牧云的死跟平安有间接的关系,最主要的是平安在京城做捕快的时候,得罪了穆家,错杀了穆家的一个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的家丁。而那个家丁,恰巧是穆老夫人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穆老夫人带随从去城隍庙烧香进庙。谁知道刚到那里便遭遇了劫匪。两个随从远不是劫匪的对手,才交手就被劫匪打晕在地。危急情况下,穆家的一个家丁正好从外地回来经过碰上。于是那家丁不顾一切冲上去跟劫匪死拼,保护老夫人。但结果不容乐观,家丁也不是劫匪的对手。劫匪一刀捅进了家丁的肚子。可家丁趴下去之际,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劫匪的腿,死活不肯松开。老夫人这才得以逃脱。等她回到穆家叫人赶过来的时候,劫匪已经挣脱家丁跑了。于是老夫人立马让人把家丁送去医馆抢救。
家丁最后活了过来。穆天寒从外地回来后得到这个消息,便把家丁招募到自己麾下做事,月薪加倍。但家丁拒绝给他加薪。穆天寒没有办法,只好依了他。可如此一来,穆天寒便觉得亏欠家丁许多,决定想办法弥补他。不料家丁是个天底下少有的好人,一律拒绝接收任何好处,还说碰巧遇上救了老夫人一命,那是老夫人的善良感动了上苍,命不该绝,跟他碰巧遇上救下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天意难违,他也不能违背天意。
穆天寒听了他这番话,深有感触。可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穆天寒于是想把他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可家丁不愿意,甚至提出来要跟穆天寒出去闯荡。那时候上官牧云已是穆天寒的关门弟子,尚在闭门苦练天寒刀法,并非当初上官牧云跟平安说的那样,他的刀法并未传承于穆家的天寒刀法,而是他本人偷看了穆天寒练功自行学得。
转眼两年过去,去年冬天的一个大雪天,穆天寒交给家丁一个差事,派他秘密赶往紫禁城办事。谁知道家丁此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穆天寒一直觉得亏欠家丁太多,两月后还是不见家丁回来复命,便亲自赶去紫禁城打探消息。谁知在一张两月前的旧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新闻上介绍说,当时某一天紫禁城捕快平安在执行抓捕罪犯的任务中,错杀了一个正好路过的
外乡人。上面还配了冤死外乡人的照片,正是穆天寒要找的那位家丁。
穆天寒当时气得吐血,然后直接闯入紫禁城衙门寻找平安理论,谁知道平安因为错杀了无辜正在隔离审查,上头不允许当事人跟穆天寒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平安的有关消息。原来平安从那次事件之后,悄悄离开紫禁城走了。于是穆天寒便把这笔账记在了平安头上,暗中派人打探平安的去向。直到今年开春,才打探出了平安的消息。原来平安被秘密派往江南缉拿杀害童菲的嫌犯柳如绵。于是穆天寒秘密派上官牧云赶过来追杀平安,岂料爱徒初涉江湖阅历浅,不知道天高地厚,结果枉死在平安等人的手里。如此一来,穆天寒更加痛恨平安了,发誓要为家丁和爱徒讨回公道。
可他没有想到,平安等人行踪诡秘,加上几个人抱成团负隅顽抗,无从下手,便忍到了现在。而今师弟又惨死在这帮叛逆手里,怎么能不生气呢。
茶馆伙计见穆老爷子问起,慌忙回答道:“禀报穆老爷子,那帮叛逆刚从茶馆里喝完茶出去,应该不会出城。要不我这就去报告官府派人缉拿。”
穆天寒沉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去报官迟了,他们早就找地方藏起来了。哦,这里的守城将军是谁。”
伙计道:“听我们老板生前提起过,对,我想起来了。守城将军名叫郭富民。还跟我们老板是同乡呢。这样吧,穆老爷子,我这就带你去将军府找他。他来我们茶馆喝过茶,应该认识我。我马上回去交代一下,这就带你过去。”
说到这里,伙计便要转身回茶馆。
穆天寒叫住他道:“我自己去吧。你把我师弟的遗体拉回去保管起来,等我回来处理。哦,我师弟的家人是不是也在城里。”
伙计摇头:“没听老板说过他城里有什么家眷。”
“罢罢罢,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赶紧的去忙吧。”
穆天寒说罢提刀朝巷子外面走去。
伙计瞅着他的背影瞄了一眼,叹息一声回茶馆叫来跑堂的帮忙。
穆天寒从巷子里走了出来,面色沉寂地沿街边走着。
鸳鸯双飞酒楼里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变,杀害酒楼伙计的武官秦天柱正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好几个士兵在保护他撤离。围观的群众谁也不敢说什么。衙门里有人过来处理了。碍于杀人者是守军中的一位武官,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眼睁睁看着秦天柱离开酒楼,一点办法也没有。秦天柱边走边吆喝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闪开让道。好些看热闹的人见武官一副凶煞模样,谁也不敢吱声,纷纷退后离开。
穆天寒觉得奇怪,走上去观看。碰巧被秦天柱瞧见了。
秦天柱一脸凶相地盯着他手里的大刀,不由心生一计,挥手下达命令道:“这老家伙便是杀害酒楼伙计的凶手,兄弟们把他抓起来送交官府。快。”
士兵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瞅着穆天寒,谁也不敢上前玩命。因为他们都明白,秦天柱这是在嫁祸于人,拿这个外地来的武林人士做替罪羊。
秦天柱道:“怎么,不敢啊。既然兄弟们都害怕,那就我自己上吧。”
说完拔刀朝穆天寒劈了过去。
“你这人有病吧,竟敢栽赃嫁祸老子,门都没有。”
穆天寒说完,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啪!秦天柱握刀的手腕被老家伙一脚踢中,哎呀一声扔掉钢刀,往后噔噔噔退了好几步远。
士兵们见长官受伤,呐喊一声挥刀围攻上来,欲置穆天寒于死地。
穆天寒纵声狂笑,使出空手入白刃的身法,卷进士兵的刀光之中,出手奇快地点了他们的穴道。士兵们就像得了魔怔似地,一个个举刀站立在酒楼门前,形容怪异,呆若木鸡。
秦天柱方知遇到上了高人,赶紧向穆天寒赔礼道歉道:“老人家,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穆天寒道:“你便是这里的守军将领?”
秦天柱道:“是是是,我便是这里的守军将领之一。我叫秦天柱,以后老爷子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遣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秦天柱愿意为老人家做任何事情。”
穆天寒依然沉寂着那张脸,看不到一丁点的喜色,说道:“我想见你们的最高长官,见你们的将军。请你带我过去。”
秦天柱道:“老爷子,真是不巧,我们将军出城办事去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那,除了你们将军,这里谁的权力最大。”穆天寒愣了一下问。
秦天柱道:“我们军师。有时候将军也得听从军师的。军师这个人是我们队伍里最狡猾的一个。没有人能跟他比心眼和诡计。”
穆天寒凑上去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你们军师的是非,难道就不怕军师爷知道降罪吗?”
秦天柱嚷嚷起来:“我是将军的亲外甥,他敢。”
穆天寒嘿嘿一笑道:“原来你是守城将军的亲外甥,难怪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那般容易,衙门拿你没有办法。”
秦天柱得意起来:“那是,这是我的特权,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我们将军和军师,谁都会给我三份薄面。老爷子,跟我走吧,这就带你去找我们军师。”
穆天寒琢磨了一下道:“还是算了吧。我改变主意了,想找个好玩的地方跟秦将军好好地聊一聊。秦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