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才所言不错。”
郭嘉微微颔首。
有董昭在河内,此计想要瞒过董昭,确实可能不大。
郭嘉遂是望向曹操,说道。
“明公。”
“董昭乃明智之士,定知张杨难称明主。”
“而如今天下纷争,董昭又岂会不思退路?”
“将军不妨亦去一信与董昭。”
微微一顿,郭嘉说道。
“董昭人品固然不足称道,但亦非噬主之人。”
“故而将军此信不可劝其反叛张杨,仅需提河内将乱,劝其善保己身。”
“如此,董昭得信之后,必有明断。”
“此外,张杨若亡,河内必无主,我若不取,定为袁本初所得。”
“将军可传檄于元让,若见张杨败亡,则速引陈留兵马入河内,不求全据河内,只需抢占一二城池便可。”
郭嘉言罢。
戏志才面色顿时一松,原先忧虑尽去,笑道。
“明公。”
“河内南邻大河,我若有之,黄河之险,将为我与袁本初所共有!”
“将来面对冀州兵马,我兖足可取得三分先机!”
曹操亦清楚河内之地理,当下也是颔首道。
“奉孝所言,俱可施行!”
于是。
即按郭嘉所言,去檄于夏侯惇,并遣哨探前往河内,探听河内兵马动向。
数日之后。
哨骑便传回消息。
张杨在得知吕布于风吕亭之战大败,兖州兵马进围睢阳后,大惊之余,果然开始召集外镇诸将。
其中用意,不必多言。
曹操再无犹豫,即遣人入河内,联络杨丑、董昭等人。
张杨御下无威,又因部将得知张杨乃是欲率其等救援吕布,与兖州相争,心中皆是不愿。
因而得郡府聚兵之书后,部将多有拖延之举。
曹骑快马疾奔,遂是抢在张杨发兵之前,将曹操之信,送至董昭府中。
董昭阅后,大惊失色,一时难言。
董昭之子,董胄此时亦在一旁。
其人极少见董昭有失态之举,眼下见到,不免心生疑惑。
“父亲?”董胄面露疑惑。
董昭善于教子,加之其子也已长成,故而每遇大事,董昭亦未对董胄刻意隐瞒。
便如眼下,董昭思索片刻后,又将手中之书信,传于董胄。
董胄接信而观。
见信中只是提到河内恐有兵乱,劝董昭小心保身,此外便无它言,心中更是不解董昭为何如此惊慌。
董昭见状,面有失望,说道。
“愚儿。”
“曹兖州是何样人,若无大事,怎会突然与昭一封书信?还言河内将乱?”
摇了摇头,董昭继续说道。
“张府君虽无雄才,但据有河内到底也有数载。”
“数载之内,河内大体安定,如何会突然生乱?”
“倘若有乱生,以时下局势而言,无非两事而已。”
董胄闻之,依旧不解,不由问道。
“敢问父亲。”
“是哪二事?”
“一则是兖州发兵,欲取河内。”
“二则。”
言及于此,董昭微微一叹。
“二则张府君突然身亡,以至河内无主,故而生乱。”
董胄顿时大惊,不敢置信道。
“曹兖州如今正在睢阳,如何会发兵河内?”
“至于府君,府君又为何会身亡?”
董昭再次叹气道。
“昭早便有言,张府君御下无威,此乃取祸之道。”
“往日之所以未生祸事,只是因为张府君安分守己,无损众将之利。”
“然而如今兖州势大,张府君却要为吕布而一意发兵兖州,众将如何能愿?”
“张府君便是当真救出吕布了,将来兖州兵马西来,河内又该如何抵挡?”
顿了顿,董昭看着手中之书信,摇头道。
“高明之士,所见往往相同。”
“曹兖州兵马现集于豫州,自然无法抽身阻河内之兵。”
“如此时候,曹兖州却予为父此信,以为父之见,其意必是欲使人来联络府君之部将。”
“凭兖州之势大,届时只需曹兖州稍许之以利益,张府君之祸事必将生矣!”
董胄面上冷汗直冒,急忙说道。
“父亲。”
“张府君待我父子向来恩重。”
“今府君有亡命之危,我父子当不可袖手旁观!”
董昭瞥了其子一眼,神色冷静道。
“汝是要去向张府君告发此事么?”
董胄面有犹豫。
不等其开口,董昭便已继续说道。
“汝以为曹兖州特意去信于昭又是为何?”
“曹兖州未在信中明劝昭反叛府君,本就是存有三分余地,不使昭背上背主之名。”
“汝若将此事告发,不留余地,届时若不能阻府君发兵,你我父子,皆将自绝于兖州!”
“其中利害,汝可曾想清楚?”
董胄一时迟疑,片刻之后,更是不解道。
“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诸州诸郡皆各有其主。”
“父亲何故独独独对曹兖州青睐有加?”
“早前王必出使长安时,父亲便不辞辛劳,屡助曹兖州。”
“如今父亲又如此担忧与曹兖州不和,父亲莫非是想投曹么?”
董昭冷笑一声,答道。
“河内非张府君所能独占,一旦袁本初全据河北,或是曹兖州规取河南,二人必会动兵收取河内。”
“至于汝所言海内群雄,以为父观之,多为碌碌无为之辈。”
“诸侯之中,有成事之资者,目下来看,不过袁本初与曹兖州而已。”
“本初之强,在乎族望,然而麾下党争严重,为父也正因此才脱身南逃。”
“曹兖州却能礼贤下士,麾下文武堪称人才济济,又压服州内世家,实可谓气候已成!”
“为父若不与曹兖州交好,以期将来,莫非还要投于彼等庸庸碌碌之辈么?”
董胄一时口干舌燥,却又无法反驳,最终只能说道。
“然则,阿父。”
“张府君确实待我父子不薄啊。”
“阿父当真忍心见张府君身首异处么?”
董昭眉头大皱,多时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长声一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张杨如此待他,他到底是无法袖手旁观。
一念至此,董昭遂是起身,说道。
“也罢。”
“为父且再去劝谏府君。”
“倘若府君此次依旧不能纳为父之言,那便是天意如此。”
“乱世之中,你我父子苟全性命已是不易,又岂管的了他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