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败逃至沛国(l梁国右下角)境内示意图
又是这般!
又是如此!
自从南阳出兵以来,这一幕杨弘已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其本以为,袁术经此一败,或许会有所长进。
实未想到,竟然还是如此。
以往,他还可去思折中之法,以求能被袁术接受,如今却着实没有这份心思。
曹军明日便会试渡济水。
他实在不认为,以南阳军现今之士气,能够将士气如虹的曹军阻拦在济水北岸。
必须撤!现在就撤!
哪怕拼着丢下大半兵士,也必须现在就撤。
唯有如此,才能有活路可走,才能不负阎伯节死时所托。
一念至此,杨弘遂抬头望向袁术,咬牙道。
“明公啊!明公!!!”
“自北上以来,明公但凡信过伯节一次,我军便绝不会陷入这般绝地!”
“如今伯节为明公断后而死,明公当真能无愧乎?”
袁术闻言,面上一黑,心中甚是不满。
“伯节之死,岂能怪术?”
“术早便告诉过他,待我过河,其便可回。”
“伯节偏偏不知变通,竟然因区区数百兵子之命便自投济水,简直不可理喻!”
杨弘闻之,不知为何,一时竟忽然失笑。
明公是何样人,他不是早就了然吗?
竟然还抱着一分期望,当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想起先前那军司马所为,他却也是有了几分启发。
杨弘沉声言道。
“待到淮南,明公如何处置弘,弘都无怨。”
“眼下请恕弘无礼。”
袁术听出不对,又见杨弘满面是血,右手按剑,连忙说道。
“文度莫急!”
“术愿从你意,赶去淮南!”
“待术先睡上一觉,恢复气力,明日便走,如何?”
“明日?”
杨弘咬牙切齿道。
“待到明日,曹军渡过河来,我军皆成瓮中之鳖矣。”
“尤其张邈在后,其人若见我军兵败,或会生出不利之心。”
“弘敢请明公,现在就走!”
“先逃过陈留,到襄邑再做休整,亦不为迟。”
“如此,曹军或许会与张邈生出龌龊,我军则可趁此机会,收拢兵士,以备将来。”
“现在就走?”
袁术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着,又看了看床榻上的数名女子,为难道。
“术今夜实在太过劳累,如何能现在就走?”
杨弘不再多言。
他已想明白。
袁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时杀他。
至于到了淮南,袁术会如何处置自己,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不敢说清白如阎象,但大丈夫受人之托,便是拼却一死,也应不负所托。
一念至此,杨弘遂朝门外的两名兵士大喝道。
“将明公带走!”
兵士一时怔然。
杨弘见状,亮剑相对,迫问道。
“汝等还在等什么?”
兵士心生惧意,慌张应道。
“诺。”
竟然当真听命,进门将衣衫不整的袁术给带走。
如此举动,直让袁术惊愕万分。
“放开,放开!”
“文度,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其人挣扎了片刻,发觉杨弘始终不做理会后,终于知晓杨弘心意之坚定。
抱着最后一分期望,袁术指向床上一女,言道。
“此女我甚是喜爱。”
“且将此女也带上!”
如此荒诞之言,杨弘自然更是不理。
于是,就在当夜。
杨弘匆匆聚集了封丘城内部分兵士后,不顾袁术的一路喝骂,一意将其拖出封丘。
南阳军一路南逃。
杨弘唯恐陈留张邈会趁火打劫,虽已刻意避开陈留,但一路之上,仍免不了提心吊胆。
好在其人担心的最坏情况并未出现。
陈留城中仍旧是没有任何异动,也未有兵马阻拦其等退路。
翌日。
曹操得知袁术南逃之事,当即下令,留下部分兵马押送俘虏。
曹军起精兵两万,渡过济水,南下追击袁术。
大军经封丘、过小黄城,先过汳(bian)水,再渡睢(shui)水。
途经陈留时,曹军鼓角齐鸣,刻意夸耀兵势。
自昌邑出征以来,月余之间,曹军擒陶谦于发干,败袁术于匡亭,斩俘数以万计。
故军中诸将校,莫不是士气昂扬。
此时天光大亮,陈留之人于城头遥遥望之。
但见曹军玄甲耀目,朱旗绛(jiang)天,有气吞山河之势。
一时之间,皆是瞠目结舌。
南阳兵马、陈留郡兵,其等皆是见过,心中却是认定两支兵马皆比不上眼前曹军。
当夜。
曹军于陈留县外十余里处扎下营寨。
陈留县中,四门紧闭。
城头兵士巡查不停,城内兵士亦是枕戈待旦。
张邈、张超一夜未眠,心忧不已,唯恐曹军会趁夜攻城。
二人忧虑之下,唤来一名高冠文士,问道。
“陈君虽非孟德元从之人,但跟随孟德亦有两载。”
“依陈君之见,孟德可有趁夜攻我陈留之心?”
文士心中嗤笑二人之胆怯,面上却是言道。
“二公放心。”
“曹将军目下大敌仍是袁公路。”
“其人安会置袁公路于不顾,一意攻陈留?”
“再者,陈留墙高城坚,城中战兵有三万数,粮秣可供十年用度。”
“曹将军便是举兵,又能耐二公如何?”
张超、张邈闻之,心绪稍松,但依旧是彻夜难眠,唯恐会在半夜突然听到战鼓之声。
这一夜,同样难眠的并非只有他二人。
曹军营地。
郭嘉、戏志才走后,本来还满面笑意的曹操,远眺陈留,却是一时怔怔无言。
恍惚之间,曹操忽然想起。
昔年其正是从陈留起兵,赶往酸枣会盟。
其间屡受张邈之助。
于曹操心中,张邈足可托付家中亲眷。
却不想,短短数载之后。
其城如故。
其人不存。
戏志才的几番明言,郭嘉的数次委婉劝谏,都让其不得不开始思考某些事。
如今,他已不可能再将张邈视为可托亲眷之友,但往日情谊,却也并非那么容易便能割舍。
于陈留县人的担惊受怕中,一夜很快过去。
天色初晓,曹军便已拔营,赶往襄邑。
探报回禀,袁公路逃至襄邑后,以此城为根基,收拢兵马,试图恢复军势。
曹操对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目送曹军彻底远去,陈留城头的张超、张邈二人方才彻底松了口气。
袁术、陶谦合计近十万兵马,尚且都先后败于曹操之手。
他二人自然不敢出城尾袭曹军之后。
眼下能守住陈留不失,便已是其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