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丘城。
杨弘安排好兵士巡视济水,以防曹军趁夜偷渡后,匆匆赶来县寺。
其人固然痛心于阎象之死,却无时间去沉湎于此事。
南阳军大败一场,退往南阳之路,也已被刘景升截断。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袁术军,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他感念于阎象最后托付之语,下定决心,务必要将袁术安然带去淮南。
只是,杨弘未曾想到,袁术竟然不在县寺正堂。
如今正是大败之时,正需袁术出面召集诸将,整顿士气,并且商议接下的退兵之事。
这种要紧时候,袁术竟然不在?
“明公何在?”
杨弘强忍着怒气,问向堂中的侍者。
侍者面有犹豫,说道。
“回禀长史。”
“明公有令,不准小人多言。”
杨弘闻之,顿时大怒。
阎象死后,其人的性格似乎也有了改变,相较以往,更为果决。
其人抽出配剑,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剑将侍者刺死。
“明公何在!”
杨弘又问向堂中的另一侍者。
那侍者见杨弘满面是血,眼带煞意,双腿立时一软,慌忙跪地道。
“长史饶命,长史饶命!”
杨弘懒得多言,直接喝道。
“前面带路。”
“诺!”
侍者慌张从地上爬起,在前带路。
片刻后。
侍者将杨弘引至一处厢房。
门口处,两名兵士侍立。
而在房内,则是不断传来女子的哭泣求饶声。
杨弘心中一凉,满面疲惫道。
“我欲见明公。”
兵士见杨弘满面是血,眼带煞气,不敢怠慢,连忙朝房中喊道。
“明公,长史求见。”
半晌未有回答,唯有喘息声隐隐传出。
兵士面有尴尬,只得再次重复道。
“明公,杨长史求见。”
数次之后。
终于有声音自房内传来,颇为不耐烦。
“不见,不见!”
“休来烦我!”
兵士闻言,一时不知该作何言。
杨弘彻底忍耐不住,手提长剑,喝令道。
“让开!”
兵士面有犹豫。
杨弘却已是不管不顾的走了过来。
看其架势,颇有一副若他们敢拦,便要奋死相拼的模样。
兵士不敢阻挡,急忙退开。
“砰!”
杨弘一脚踹开房门。
见得房中荒淫之景,其人一时皱眉不止。
“术不是说了,不准放人进来么!”
发现房门被推开,袁术顿时勃然大怒,喝道。
“汝等竟敢不遵我令!”
杨弘心中一时甚为悲凉,颓然跪倒在地,无力道。
“明公,主簿已亡。”
袁术闻言,面色一怔,这才转过身来。
片刻之后,其人赤足下榻,不解道。
“术不是跟伯节说过,待我过河,他便可回来么?”
“伯节如何便死在北岸?”
杨弘强忍着心中怨气,哽咽道。
“明公过河之后,济水北岸,顿时大乱。”
“伯节过河不得,又不忍为求生而屠戮兵士,故留于北岸。”
“曹操领兵至,欲招降伯节。”
“伯节言不愿受二臣之辱,宁伏清白以死直,遂自投于济水。”
袁术闻言,更是怔然,半晌无言。
主簿一职,通常是由主君之亲信担任,负责掌管文书、处理近事。
袁术已记不清当初是为何任阎象为其主簿,将阎象当做自己亲信的。
好似他刚到南阳,南阳的诸多士人,因受其袁氏之恩,络绎来投,其中一人便是阎象。
印象之中,只是记得阎象这人似乎总是劝他,谏他,惹得他烦不胜烦。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将此人狠狠责罚,或者干脆杖毙。
可每当其碰到此人那哀求的目光,一副全心为你考虑的神情时。
以他的为人,居然也会有心软之时。
“愚不可及,当真是愚不可及!”
袁术连连摇头,破口大骂道。
“兵士之命,算的了什么?死便死了,再去从民间抢便是了。”
“这世上难道还会缺人么?”
“我早就告诉过他,只是小挫而已,小挫、小挫!”
“待我从南阳再调兵马、粮秣,打下兖州,又有何难?
“便是真的回不来,也可诈降曹操,为我内应,日后再为我效力,或者偷偷溜回。”
“我难道还会怀疑他么?偏偏要去投河,当真是愚不可及。”
“明公。”
杨弘抬头望向袁术,哀声说道。
“南阳已经丢了。”
袁术神色一愣,心疑听错,不敢置信道。
“南阳如何会丢?”
“长史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术怎不知?”
杨弘答道。
“我军渡过济水之后,南方便有快骑奔至。”
“刘景升以声东击西之计,明攻邓县,暗中却调集兵马,从江夏出兵,拔取鲁阳、叶县、繁阴三地。”
“我军未有防备,刘景升遂是得逞,三县之地尽为其所有。”
“此三县正扼我军水道,今为敌所据,我军粮秣再难如期送达。”
“且刘景升若是得知我军于济水大败的消息,必会再无顾虑,大举发兵。”
“南阳沦陷,已成定局!”
袁术眼前一黑,面色瞬间大白,彻底失去了先前的从容。
“南有刘表,北有曹操,南阳又已不可回!”
“这、这!”
“这可如何是好?”
“伯节——”
摇了摇头,袁术望向杨弘,慌张道。
“文度,伯节死前,定然留有言语,能解术之困境。”
“是否如此?”
杨弘答道。
“明公所言不错,伯节确实留有数语。”
袁术心中一松,忙道。
“伯节留有何言?”
“文度快说!”
杨弘说道。
“伯节言南阳已不可回,劝明公退往沛国。”
“沛相袁忠,乃明公从祖兄,足可信任。”
“伯节又言,扬州刺史陈瑀(yu),虽是明公所表,但却心怀异志,绝不可信。”
“明公可借孙贲、袁忠之力,进占九江、进而全据淮南,谋取江东,以求东山再起。”
袁术闻言,思索片刻,面有犹豫道。
“伯节难道没有拒敌之策么?”
“我此行乃是为教训我家家奴而来,如今却连家奴之面都未见到,便被曹孟德侥幸小胜一场,还丢了南阳。”
“家奴闻之,必定会讥讽术,届时术岂不是大失颜面?”
顿了顿,袁术又道。
“且公玮为人忠贞,岂会叛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