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众人离开。
夫妻俩折腾到了后半夜,男人的生猛让叶枝枝有点吃不消。
不过作为不服输的典型,叶枝枝肯定要爬起来坐在上面来上一次才算完。
等到睡到了梦里。
她猛然被拖入了一个阴湿的小巷子里。
她穿着现代的衣服,手中却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
叶枝枝有点不明所以。
她这梦做的倒是还挺奇怪的。
“叶枝枝。”
偶然间,她在梦里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只是知道声音比起,之前听到的更加的沉稳一些。
叶枝枝抬眸。
看见站在巷子深处一袭黑衣的男人。
对方剑眉星目,外罩白色松岭鹤袍,发丝被用红绳捆起。
此刻清冷破碎的目光看向叶枝枝。
只是那浑身鲜血的模样,却让叶枝枝打了个颤,不可置信地冲上前道,“萧行止?!”
我的天爷!
叶枝枝简直要气死了,“上午那你还是好好的,谁打的你?你跟娘说!娘帮你揍死他丫的!”
萧玄佞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的流逝。
他这一辈子。
害手足,杀忠臣,被莫北辰逼到绝路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父,踩着别人的尸骨和对他的信任,冷漠的上位。
他到死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温情。
可如今,看着一脸担心他的叶枝枝,心里的恶意和不甘滋生,他扣住叶枝枝的肩膀,“你叫我什么?”
“萧行止啊!”梦里的叶枝枝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来不及深想,一个巴掌拍在萧行止的脑门上道,“你特娘的二愣子吧,连你娘我都不认得!”
萧玄佞是有个娘,更准确的来说,他一共有两个娘。
“我第一个娘,当初被叛军围剿,死在了山下,她的名字我都记不清楚……
我第二个娘……嗯,好像是叫叶枝枝。”
时间似乎过去的太久,想到那个后娘萧玄佞就觉得恶心。
不过好在对方在那年冬天不小心磕到脑袋就死了过去。
他靠着自己的聪明,从叶家父母那里捞了不少好处,一路出人头地读书走到了今天。
不过说来那后娘也算是倒霉。
和他一样的倒霉,明明也是世家出身的辅国公之女,偏偏没过几天好日子,被兄嫂欺骗,不是欺负自己的养子就是走在欺负养子的路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轮回,死的太早,最后被那个叫做宋锦瑟的蠢货鸠占鹊巢,一天的福都没享上。
等到再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济于事,辅国公府几乎满门被害。
“你说你是我娘,你说我哪个娘?”
“我是你亲娘叶枝枝,我是你哪个娘,你还有几个娘?!你别以为你大了你翅膀就硬了能上天了!”
叶枝枝气的啊,“我看你是几天不打上房揭瓦,连自己娘是谁都记不清楚了!”
说着就要抽萧行止。
猛然间听见后方传来几道脚步声。
“快追,这奸臣跑不了多远,应该就在此处,今日必须要替他的头颅回去,否则太子不会放过我等!”
“对了,前日太子妃让你将这间臣的妹妹做成美人壶,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你放心,眼珠和四肢都被我挖去砍掉,不过还留了她一条性命,就是叫的声音有点吵,太子妃似乎有点烦,我已经叫人割去了她的舌头!”
“不过,太子要萧玄佞的命,太子妃似乎想要留他一命,咱们真要把人杀了?那岂不是得罪了太子妃吗?”
“别想了,咱们是太子的人,自然一切都要听太子的!”
齐刷刷地脚步从后方传来。
萧玄佞现在也顾不得询问为何眼前的女子要管他叫萧行止,更不明白,死去的叶枝枝,为何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哪个大臣故意给他设套?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用力攥着叶枝枝的胳膊,甚至将人掐出了血道,“救我,我的指甲里有毒,不救我,你也得死!”
“嘿,你这个死孩子!让你娘救你,不知道好好说呀,有没有毒我自己心里不清楚你在这虚张声势什么呢!”
叶枝枝又是一巴掌呼上去,差点没给萧玄佞打吐血了。
他就知道,这世道还有什么好人!
眼前这叶枝枝怕不是赶在太子一伙人前要杀死自己的!
心里正懊恼他不该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应该直接跑的,哪曾想下一刻,叶枝枝跟着抽出了路边的棍子直接奔着那群打手冲了上去。
她的功夫自然要比这群人高超不少,再加上本身就是杀手出身,执行的任务比这群人也多得多,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这群人的速度也跟不上,不过轻易就被她全数斩杀。
“瞅你这位浑身是血的样子吧,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光读书,还要去强身健体,但凡你会轻功。今日跑的快些,还能被人家打成这个样子吗?真是不省心!”
叶枝枝觉得这萧行止,再大也还是个不懂得听话的孩子。
但自己家的孩子不听话,自己可以打,外人可没有打的权利。
一个公主抱把人抱起来就要往辅国公府走。
“去哪,”萧玄佞问她,“你走的这条路是辅国公的路。”
“不是,先去你爹那,我的药箱啥的都在阎侯府上,我先给你针灸一下,然后给你喂点药你睡一觉,明日再回北伯侯府!”
叶枝枝絮絮叨叨,萧玄佞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阎侯是萧景珩没错。
可是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因为在几年前,萧景珩出任务的时候,因为边关布防图和讯息被匈奴的人拿走,对方又研制出了杀伤力巨大的连弩,萧景珩为了守住边关,已经战死。
所以也就无人知晓,他是北伯侯的儿子。
北伯侯和他的关系,他也是今日才知晓。
只可惜,北伯侯之前听信太子一党的话,认为他是乱臣贼子,虽然他确实就是。
所以北伯侯对他下手,他觉得对方烦的很,直接派人将北伯侯击杀于午门外震慑朝臣。
这样的秘密本该烂在他的心里,可眼前这个自称叶枝枝的女人怎么会知道?
而且她也不怕他这个奸佞。
动作娴熟的给他换药,只是换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他们为啥又叫你萧玄佞,娘不跟你说了吗?这个名字不许再用,听着就不是啥好名字!你满脑子都在那想什么!”
萧玄佞道,“你说你是我娘,你给起了名字叫萧行止,什么时候取的?”
“你今天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我在填水箱的时候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科考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名字!老娘给你供上状元了,你当上丞相了,你要把名字改回去了,你想翻天啊!”
不,不对劲。
他当上的不是丞相,而是摄政王。
叶枝枝也早就死在了甜水乡。
“一会儿去喝一杯糖水人参补下气血,枸杞给你放在里面泡着,你不喜欢吃,这次也得给我吃!失血过多了已经!”
对方知道他不喜欢吃枸杞。
萧行止表情越来越奇怪,自打他位极高位之后为了防止被人暗杀,他从来不叫身边人知道他的喜好,每道菜都吃三口,再喜欢也不会多看一眼。平日里喝药,他也不会表达对药物的不满。
叶枝枝为何知道他的喜好。
即便他一向不信鬼神,今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说你是我娘,可我不记得了,不如你跟我说说,咱们都在甜水乡做了什么,我承认了你是我娘?!”
叶枝枝本身是不想发求生的,但既然这死孩子都问了,明显是翅膀硬了,想挨打了,干脆给他温习了一下他,先前不听话时候挨的揍。
萧玄佞听得诧异。
叶枝枝嘴里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他,因为只有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却从来没有过任何印象。
而且很明显,那个萧玄佞已经被叶枝枝感化。
似乎没有走上任何的弯路,还认回了自己的父亲成为了朝堂之上人人都敬佩的好官。
弟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像如今这么僵硬,更不会被人五马分尸。
“真幸运啊,听着好像是一场梦。”
萧玄佞猛然拉住叶枝枝的手,“可我不想这仅仅只是一场梦。所以啊,救救我吧,叶枝枝。你救救我。”
“我快要腐烂了,我不想做萧玄佞了,叶枝枝,让我做一次萧行止吧?让二柱他们都活过来吧,我愿意放下一切,权利,地位,尽数交给宋锦瑟,所以叶枝枝,你也来救我一次吧。”
眼前的男人,哭红了眼睛。
他似乎第一次明白,所谓的权力地位,终究比不上他的弟弟妹妹们。
他不愿意一直孤独下去。
叶枝枝鬼使神差地点头,“救你。我愿意救你的。”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无论再来多少次,我都是愿意救你的。
救你,也是在救曾经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好。”萧玄佞笑出来,“今日起,我烧香拜佛,斩大雍朝堂所有谋害百姓,鱼肉百姓贪官污吏,背千载骂名,只求轮回,你救我一次!”
叶枝枝猛然从梦中惊醒。
萧景珩看他,“怎么了?”
叶枝枝摇头,“我好像……”
她好像梦见了什么,但是很可惜,梦醒的时候她又什么都记不住了,只依稀觉得梦境里她难过的很,整个心脏像被人揪起来,难过的想要痛哭流涕。
好像是想阻止什么人,什么事情,却又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
萧行止的梦里。
他看着那个一意孤行,自私薄凉,虚伪心机又满腹疑心的少年,一路利用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利用着他人的善心登顶了高位之后残害忠臣,和太子一党争端不休的自己。
而后,那个自己在某一天的刺杀中,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后一改往常的作风,开始烧香拜佛,开始祈求满天的神明。
终于,萧玄佞透过时空看见了温润如玉的自己。
“萧行止,”萧玄佞笑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枷锁都已经卸了下去,他的崩溃和脆弱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可他却诡异的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笑。
只喃喃道,“真幸福啊萧行止,你这样的人,也能得到幸福。”
而他却但是丧家之犬,一辈子孤孤零零,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是你把叶枝枝求到我身边的?”
萧行止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身上惊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没有叶枝枝的话
他偏执一意孤行的性格,一定会让他成为萧玄佞。
他就被赵梅竹欺骗,会看见弟弟妹妹被诬陷偷东西而无动于衷,而后看着他们黑化反过来报复一村子的百姓,而被莫北辰宋锦瑟斩杀,用来稳固他们爱民如子的人设。
萧行止的脸色惨白。
“你感觉到了,你也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对吗?”
萧玄佞询问,“真羡慕啊,我求了一辈子,最终你却成为了那个受益者。”
“你在嫉妒。”
是的,萧玄佞嫉妒,嫉妒到快要发疯。
凭什么他求了叶枝枝一辈子,好事做尽,可叶枝枝没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却成了不知道哪个时空里萧行止的母亲。
“我的命是要好些。”萧行止没忍住炫耀。
在萧玄佞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下,这才一字一顿道,“或许你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
“……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忍受你短话常说。”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十年已经过去了。
叶枝枝和萧景珩动之以情感情依旧很稳定。
没有和离,没有小妾,没有生儿子。
叶枝枝倒是想让萧行止给她找个儿媳妇生个小孙子,但是奈何对方恐女,老大岁数的人了,就是不愿意成家立业。
至于二柱嘛,倒是找了个和他一样喜欢盘算别人的女商人。
只是夫妻俩过着二人世界,也不愿意生娃。
还是三柱乖崽先生了个儿子,封其子为太子,改国号为曜。
大曜十八年,三柱退位,其子念光既位。
而叶枝枝和萧景珩二人彼时身体也算不错,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三柱当了这些年的皇帝,比起他们叫他陛下,他还是更喜欢三柱这两个字。
那个在甜水村里,和阿娘相依为命的小孩已经成长,有了自己的重任。
如今,他卸去重任,跟到林间,吃着萧景珩做的饭菜。
给叶枝枝打着折扇。
听着大哥在一旁嘟囔,什么,我根本就不想继续当这个丞相,我好不容易休沐来见娘,陛下又在那里催催催,烦死了云云。
叶枝枝眉目含笑,时光对她十分的宽容。
因为没生过孩子,自己心态也好得很,没什么操心的事情,她看着也是万分的年轻。
只是鬓角已然悄悄爬上了白发。
或许有一天,她将走在萧行止等人的前面但此刻,微风正好,风过林梢,叶枝枝抬手,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
而后起身,落座,拉住萧景珩的手。
死亡并不可怕,她这一辈子足够精彩,只等于所爱共等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