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止这会儿正继承了叶枝枝的青色马面裙,端坐在椅子上,上身是儒雅少年,下身是世家贵妇。
叶枝枝上场之前,整个马场下面都是吵吵闹闹的,大多都在那里骂大齐人不要脸,给四柱换下去之类,直到看见了叶枝枝带着三柱上场。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枝枝的身上,满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毕竟上一刻,他们还觉得没了四柱,接下来的比赛肯定很难打。
结果人家叶枝枝又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我滴个亲娘唉!我就说叶姑娘是咱们大雍的英雄!你瞅瞅人家!虽然矮,但叶姐一出场我心里这个踏实和激动你们谁懂啊?”
“我明白!我感觉叶姐又要给咱们把脸面挣回来了!”
“不过四柱打的这么好,会不会是叶姐教他的?要真是的话,那大齐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应该不会吧,我仔细观察过了,四柱打得好,除了小巧灵活之外,更多的是他天生神力,所以对面打不过他,叶姐这细胳膊细腿的,我是有点怕对方不讲武德,给她打死在台上!”
……
但大齐的学子们却觉得荒谬,“我真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女人啊,跑到男人扎堆的马场上来打马球!她知道马球怎么打吗?别是特地来勾引男人的!”
“行了行了!人家美人计都上了!肯定寻思着,让咱们男人让着她点呗,看破不说破!”
“这有啥不能说破的!要我说,有些女子,生下来说话做事就是跟那青楼花魁没什么两样!那狐媚子的样子吧,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能围着她转了?!”
“……”
这话越说越刻薄。
甚至还传到了四柱的耳朵里。
“啧。”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黑色的小石子从四柱的手里砸到对方的嘴巴上,只听哎呦一声惨叫,当场就把对方的门牙敲碎了下来!
“谁?!”大齐书院的学子们从椅子上站起来,捂着满嘴的鲜血道,“谁搞偷袭,有本事你站出来,你看小爷我弄不弄的死你!”
四柱起身,“你弄死我看看?”
站在他身后的萧景珩和澹台澈等人也是一脸冷漠。
更不必说不知道啥时候围上来的原本该护在惠帝身边的羽林卫。
对方,“……”
弄死什么的倒不是,主要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懒得和你个野蛮人说!”
四柱都气笑了,“骂我娘的时候你振振有词,看见我背后站着我们爹你就动口不动手,合着你这犯贱和嘴臭还挺会看眼色呢呗?”
二柱规劝,“算了,狗咬你一口,打两下就行,打多了怕他吓得随地大小便!”
四柱这才作罢,翻了个白眼道,“贱人就是矫情!不赐个一丈红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众人:“……”
不是,你玩的也挺野啊!
刘院长一个巴掌拍过去,“行了,别得瑟了,赶紧去喝药啊!”
这话四柱就不乐意听了,“我爹生我,我娘养我,学院育我,陛下赞我,就是让我在这等生死存亡的时刻躺炕头喝药吗?”
四柱摇了摇头,“最终的不过出来之前我不会离开,我会站在这里给我娘加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后他总结,“刘儿啊,你这觉悟太低了,不行院长传给我当当吧!”
刘院长,“……”
不是,怎么奋斗在一线的是你娘,得瑟的却是你呢?
四柱,“与有荣焉嘛这不是!”
何况,“我要是走了,再有人说女子不如男,女人就知道搞美人计这种可笑的言论咋办?
某些人可别忘了,我娘设计出的火铳,再给你们大齐十年,都不见得公孙家能复刻出来!生于女子的胯下却调转矛头攻击女人,你们可真是娘的好大儿!”
大齐的学子们不服气。
什么就叫女子就比男人强了,“我们大齐的神医,陶瓷世家的家主,那些可都是男人!
火铳设计的好不过是运气而已,我们说女人生下来就不如男子只是客观评价!就比如这打马球,男子能坚持一天,但叶枝枝的体力,就算打的再好,也就只能坚持一柱香就没力气了!”
大齐的使臣从不低估叶枝枝。
但大齐的学子们高傲惯了,没有一刻是看得起叶枝枝的。
或者说他们本身就看不起女子。
总是下意识贬低女子。
叶枝枝被吵的脑子疼,直奔主题,“行了,希望你们大齐如今的本事也能像你们的嘴一样硬。
别在这说这些垃圾话,到底还比不比?不比就滚!”
比还是要比的。
鼓声响起,赛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大雍的百官还有学子们都替叶枝枝捏了把汗,不过可以明了的是,虽然四柱和符安下场了,但因为叶枝枝的气势很足,连带着身后的学子们的势头也很猛。
陈壮点评,“强弩之末!”
虽说上场前,大齐的使臣就让他们盯好叶枝枝,但到了开场这一刻,陈壮还是有些轻蔑的看了眼叶枝枝。
他身边的同窗也是不屑,“我真不懂,一个女人为什么非要让咱们两个人给盯着,瞅她拿球杆的姿势都不对啊!这姿势分明就是打人的!连这都不会,大人让我们跟她不是浪费时间?”
“我也觉得,她会不会是大雍那边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总不可能有人又会武器设计,打马球又比咱们专业吧?”
陈壮略一思索, “……算了,先别管她了,盯住他们队里的李瑞!”
叶枝枝可不管他们在那叨咕啥,反正趁着年轻,能叭叭就多叭叭一会儿吧。
不然她出手之后,好好的一群四肢健全的小孩就得彻底瘫痪在床上了。
大雍队伍里左相之子宋瑞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
叶枝枝指挥,“拿到马球第一时间传给我。”
“但是……”他有点紧张,“对方明显打黑球,我怕你拿到球会被打!”
“那你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
马球被陈壮给截胡,对方驾着马,往球框的方向冲刺。
宋瑞被原本计划盯叶枝枝的两个人给黏住,一时间没办法去抢球。
赫连静则看住了三柱。
但叶枝枝那边就没什么人盯着了。
而此刻,陈壮已经带着马球到了球框的附近。
大概有个十来米远的距离吧,这个距离不是陈壮最保准的距离。
但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大雍的学子们都在往这边赶,他想也不想,就挥动球杆,将球送了出去。
只是在快要脱手的瞬间,心口一顿。
一种不太好的,失误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他的球杆,他一个怔愣,回神后,看向球框。
球框里没有进球,场上也没有响起欢呼。
但球杆和马球我奇的声音却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清脆的几声,“咚——咚——咚——”
密集又快速,像是敲在他的心口。
陈壮转过头,叶枝枝叶枝枝已经运球到了自家的球框十多米远的距离。
陈壮靠了一声。
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叶枝枝是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又是怎么轻轻敲了一下他的球杆球就消失不见的。
陈壮的脸色很难看。
大齐的使臣嘶吼道,“发什么呆!赶紧回防!去盯着叶枝枝啊!我不是早就让你们盯着叶枝枝吗?!你们干什么吃的!”
这一嗓子就算把在场众人喊回了神,纷纷往叶枝枝的身边冲。
尤其是盯着李瑞的两个人。
此刻叶枝枝距离球框还有十米左右,这个位置只要陈壮能够抢到球,就能传给远处的赫连静,赫连静那个位置只有她和三柱,只要她专心,大齐的第二个球就稳了。
然后就在他扑上去抢球的瞬间,叶枝枝竟然一个弯腰,整个人从他抬起的球杆下钻了过去。
她抬起了球杆,方向正对这的却是大齐的球框。
李瑞注意到,几乎脱口而出道,“不对!叶姑娘!方向!方向反了!别打啊!”
这一球要是打出去,因为力气不够传给了大齐的学子们倒好说!
若是一旦不小心进球了!
我滴个亲娘唉!
这不是要笑死大家伙儿吗?!
简直就是黑历史!
偏偏四柱还在那呐喊助威道,“娘,干他们丫的!”
干干干!
干什么!
你就知道在那瞎干!
那他娘的,你娘现在就是个无头苍蝇,方向都找不到了你就别瞎指挥她了!
大齐的学子们简直要笑死了。
“你看我猜什么来着,让她上去就是美人计,她会什么打马球啊!我就没见过那个女人马球能打赢男人的!”
“你瞅她那个投球的方向都不对!哎呀,要给我笑岔气了!”
“……”
就连大齐的使臣都有点无语,他还当叶枝枝是什么劲敌,结果呢?
就这?!
陈壮却松了口气,看来他让别人围堵李瑞别管叶枝枝的决策没有任何问题。
叶枝枝这个蠢货,赢了几天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他们可是大齐最顶尖的会打马球的少年郎了。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多久,下一刻,只见着背对自家球框的叶枝枝用力向后一挥球杆。
她连头都没回,整套动作看上去却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干净利索。
十米之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陈壮都不能保证自己在没有人能干扰的情况下,正对球框,精准的投进去。
何况还是背对着球框呢?
首先就需要力气,如果力气不够,别说球框了,你连球板都挨不到。
再就是精准度,想要不看球框,投中这个球肯定要每天练习成千上万次,保持手感,才有一丁点的可能。
所以在叶枝枝向后投球后,陈壮并没去什么反应。
因为在他看来,这一球根本就不可能进,进了他倒立吃屎!
陈壮都客观的评价了,何况场外的惠帝等人,尤其是兵部尚书,“哎呀,愚蠢啊!这一球就该先传给李瑞啊!她在这打什么啊!女人就是爱冲动!搞什么背后投球!她当她是将星在世啊!”
没人搭理他。
可以说,这会儿大家都没有心思去抱怨,而是紧张的看着叶枝枝手里这一球到底能不能进!
马球距离球框越来越近。
“力度是肯定够的。”周殊鹤喃喃。
下一刻,只听哐当的一声,马球从球框钻入,而后跌落在地。
静,全场寂静。
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率先欢呼了一声。
而后就是巨大的窃窃私语声。
“我的娘嘞!进了!竟然能背对着球框,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投进球!我就问问还有谁!”
“来!大齐刚刚谁在那犯贱说美人计的!你站出来!你看老子抽不抽你就完了!”
“记住了,小兔崽子们,你叶姐永远都是你叶姐!”
要说一开始还有觉得叶枝枝不太行的,担心的学子,这会儿已经是狐假虎威了起来。
刘院长更是鼓掌道,“漂亮!让你们故意下黑手!这就是不要脸的下场!”
大雍那边锣鼓喧天,差点没给大齐的学子们气死,“不就运气好进个球吗?瞅给他们得瑟的!最终的结果也没出来啊!”
不,不是运气好!
大齐的使臣黑了脸。
他本身也会打马球,自然知道这一球,无论是从力道还是角度来说,都卡的刚刚好,尤其叶枝枝这一球还打的云淡风轻,可见其本事!
就是他和陈壮打上一天,都不一定能这么轻易的进去。
这叶枝枝果真有毒!
常规的法子打下去多半是没办法把三柱带走了。
他眼眸一闪,从怀中摸出了一块萤虫。
顾名思义,就是缩在玉镯里的一只红色的,由大齐皇室鲜血所孕育养出的子蛊。
若是能成功种到人体,便能由大齐的皇室操控,每月十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其实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毕竟子蛊一旦种下,除非是皇室嫡出的子弟,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解。
他不想和叶枝枝反目,他虽然恨这个女人到牙痒痒,也欣赏她制作火铳的本事。
但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