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对上惠帝紧张的神情,叶枝枝有点沉痛道,“若说作诗,其实臣女并不建议我大儿子上场比试,因为这其实是有点不太友好!”
“怎么?”兵部尚书冷笑一声道,“这君子六艺,即兴赋诗本就是一个学子该有的水准,你是觉得你儿子不具备这个能力?!”
“倒也不是能力的问题,主要是臣女怕行止的诗做出来,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又是不友好又是麻烦的。
惠帝一下子就明了了,萧行止怕不是真的不会作诗,叶枝枝又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所以才这般委婉。
只是这丢掉的面子,好不容易被萧行止捡起来,难不成又要被人踩在地上?!
谁知这想法刚落,便听见纳兰容止道,“你我二人,七步一诗!台下的众人见证,若你能赢过我,我此生不再作诗!
若我能赢过你,非但不需要跟你道歉!你也必须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大齐的学子就是比大雍的学子厉害!”
纳兰容止根本不给萧行止说不的机会,当下小跑了七步,即兴赋诗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片片白雪如梨花,提灯挑剑映红烛!”
“好!”
大齐的学子想也不想就拍手鼓掌,能在这瞬息直接说出此等诗词,简直就是诗圣下凡!
又是一片又是两片的,这诗词看着简单,其实也是内藏乾坤!
“将白雪比喻成梨花,又在大雪纷飞之日提灯点烛来剑舞!一静一动,这画面仿佛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诚然,大齐的学子有夸大的成分,但……
怎么说呢,即兴作诗也不是谁都能会的技能!
想要在七步内赋诗,更是难上加难!
底下有学子想要帮萧行止作弊,替他回答。
奈何想了又想,还真没有哪句能比得上这什么一片两片三四片的!
可比作诗这种事情啊……
萧行止抿了抿唇瓣。
七步作诗,不是他的短板,尤其怎么说呢,在他娘没事就在乡下念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时候,纳兰容止怕不是还在玩泥巴呢!
便真心点评道,“你这诗,听着唬人,实则也不过把那些什么白雪,梨花,挑灯舞剑凑在一起罢了!平仄都不对压!你们的人还好意思在这里吹嘘你的诗词?!”
萧行止冷笑了一声。
兵部尚书见状就不乐意了,“纳兰容止再不好,毕竟七步一诗写出来了,萧行止倒好,自己还没做出来诗词呢,就跟着个跳梁小丑一样抨击别人的不是,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你不欲盖弥彰,你行你上!”叶枝枝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想上,想替咱们大雍把脸面挣回来,”许大人皱眉道,“奈何人家考得又不是我!”
“呦呵,”叶枝枝笑了,“合着你也知道你连被考验的资格都没有呢!那你还在这叭叭啥!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憨批啥样你啥样!亏你还是个兵部尚书呢,那嘴巴怎么比村口的老太太还碎!人品比我奶炖的排骨还烂!”
本来就是嘛!
别说是国子监了,就是四大书院和朝堂之上,也没有人能应对的了纳兰容止给出的难题,现在她儿子站出来了,相当于一个人撑起了半边天,结果兵部尚书还在这嘚吧嘚!
“你当我这个当娘的是死人啊?”叶枝枝一手薅许大人的头发上道,“再给我喝倒彩,别怪我给你脑袋开个瓢!”
许大人,“……”
不是,陛下还在这呢,你就敢和我动手了?
叶枝枝还真敢,别说今天是陛下在这,就是天王老子在这,你也不能欺负我儿子!
而台上的纳兰容止也要气炸了,“不用你在这阴阳怪气,你这么厉害!你作诗一首给大伙儿听听!”
“那你可得听仔细了!”
萧行止也不想装,奈何实力不允许啊,走一步,做一句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杜甫的登高,不是他吹,他娘都说了,这是唐诗七律的第一!不仅因为它格律精确,更是因为其景象雄伟漂亮,情感抑郁沉闷!
纳兰容止的破诗敢和人家七律绝句比,别说这辈子不能作诗,他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能作诗!
“……”
静。
死一般的沉静!
几乎在萧行止做出第二句的时候,全场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
半晌,还是周殊鹤率先拍手道,
“好!好一个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这诗!这萧行止!我初见只觉得这少年功利心重!从未想过他竟然能做出如此恢宏大气的诗词!”
澹台澈皱眉,“只是这诗里的暮气未免有些太重?”
“正是因为他如今的岁数,就能做出如此的诗句!所以才能称得上是少年人杰四个字!”
就连惠帝都没忍住从椅子上起身,感慨道,“好一个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神了!
大雍的学子们不知何时居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大呼卧槽,又是一波感慨。
“这是走七步就能写出来的诗?”
“我还寻思萧兄要做什么,九片十片十一片,十二三四五六片的诗词呢……”
“没想到啊!这诗词,怕是列国,都没有人敢与之相提并论!”
纳兰容止呼吸一顿,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永如此恢宏的诗词羞辱,简直让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赫连静当下帮着自家人找借口道,
“纳兰容止说的是雪,你作的是情,自然是要大气一些,我觉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萧行止轻笑,“你也不必觉得了,直接让你的人下次别跟个文盲一样说什么挑剑映红烛了,这诗送给你,拿去不谢。”
这首咏梅,那后两句,也算是千古绝句了。
当时萧行止听得时候,就觉得震撼诧异。
没想到竟然会用在这个场合!
这么说吧,萧行止都觉得震撼的诗句,那惠帝听得更是一愣一愣的。
“梅没有雪的纯洁,但雪又没有梅的清香,道理谁都懂,可就这样写出三分白,一段香的,朕也就在萧行止这里听见过!”惠帝听得心潮澎湃,
“叶氏,你不错!你真的很不错!你给儿子养的好啊!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什么这样那样的!”叶枝枝也谦虚啊,“他也不过站在前人肩膀上,运气罢了!”
这可不是什么运气!
若说萧行止的第一首诗让人震撼,听过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那么第二首,再一次奠定了他诗圣的基础!
大齐的使臣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诗词做的有问题了,小声拉了赫连静一把,“好了,公主,到此为止吧!”
像是数数还有作诗,只需要脑子灵活,肚子里有墨水就能做到,不至于这点都输不起。
纳兰容止败下阵来,简直像是霜打的茄子。
只好老老实实地对着萧行止道歉,“是我低估了你,对不起。”
萧行止冷然一笑。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官府的捕快做什么?”
“行了,纳兰容止都道歉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揪着不放,这就是你们大雍人的度量吗?
书读了一大堆心却比针眼还小,连人都不会做就出来作诗,想来你们跟着他们交流,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了,咱们还是走吧!”赫连静可算是找到了把柄,一脸嫌弃瞥了眼国子监,带着青龙书院的学子们就要离开!
仿佛她才是那个打了胜仗的老母鸡!
国子监一众学子师者怒目而视,但叶枝枝可不惯她臭毛病,
“你心眼大你心胸广!放着自家的狗跑到国子监狂吠一通,吃了没文化亏,丢了读书人的脸,还靠着你那三斤重的骨头去撑你那二斤半的尊严!”
叶枝枝冷笑一声道,“恶人你做了,苦头别人吃了,还想让人家当个圣母舍利子!咋地,这里是你的一言堂了呗?”
国子监的一些师者,包括惠帝,那都是碍于身份没办法跟大齐的这些人计较!其实心里已经气的半死,根本不想顾及什么大国风度,只想跟人撕扯一番,这会儿看见叶枝枝不顾及,笑眯眯地把人给嘲讽了,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尤其是惠帝,对叶枝枝的好感那是一个劲的猛涨!
“你——!”赫连静气的眉骨狂跳,指着叶枝枝道,“本公主不和你这个贱民计较!咱们走!”
赫连静一摔衣袖,没讨到一定点的便宜,心里的气简直别提了!
谁知道叶枝枝竟然抬手拦人。
“你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所谓两个学院的交流,是你们大齐主动提出来的!如今你们大齐出了题给我们的学子学习,我们的学子自然也要回题给你,才算公平不是吗?”
“没错!”
叶枝枝这话一说,底下的学子一下子就炸了,“说好了两校交流,你们交流到一半就跑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们大国的风度?!”
“别以为咱们国子监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叶枝枝道,“我的题也不难,怎么,你们不是自诩第一聪明吗?难不成连我一个深宅妇人的题都不敢答?”
“谁说我们不敢了!”
赫连静不顾大齐使臣的阻拦,直接道,“有本事你就出啊!”
一个深宅妇人!
她就不信她能出什么难题!
谁知叶枝枝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当下小嘴叭叭道,“快问快答!加等于多少?”
赫连静,“……?”
“再问,除以1369等于多少?”
“最后一问,你娘和你爹的妾和兔子同笼,一共有二十个头,四十六条腿,问,你到有几个小娘几只兔子?!”
“叶枝枝!”欺人太甚!
赫连静红着眼眶道,“你简直欺人太甚!这是给人出的题吗?你竟然敢拿我父皇的妾氏来羞辱我母后!你信不信我让你——”
“让我什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让我没有一个好下场?赫连公主,容我提醒你一声,这里是大雍,不是什么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大齐!”
叶枝枝冷笑道,“你说我是为难你,但这题的答案我也不过信手拈来!你想要算法和过程,我分分钟给你整出来七八种,但你的学子,我便是给他们三十天,他们也未必给我一个结果!”
“你如今觉得羞辱,不过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你们的学子来提出这三个题的时候,不也抱着羞辱的想法吗?”
“不过你放心,我们大雍的百姓也不会计较,毕竟虽然你们青龙书院,眼高于顶,品德败坏,不堪入目,但是——”
她顿了一下,对着台下的众人道,“正所谓来者是客!像咱们国子监,怎么说也是大雍的顶尖府学,这些孩子们自幼受老师们的谆谆指教,自有身为国子监学子的高风亮节,一身坦荡,凛然正气,气质极佳,哪里就是那种因为对方三番四次挑衅狗叫,他们就不乐意咬狗一口呢!”
“叶枝枝!”赫连静气疯了,“你说谁是狗!”
“谁对号入座就是谁!”
“你——”眼看着赫连静还要再说,大齐的使臣赶忙把人拉倒身后,怕她继续丢人现眼,赶忙笑眯眯道,“误会,都是误会!
这次交流,我们青龙书院自然是本着友好学习的目的来的!没想过比到一半就走!
这不,咱们这次来,还把我们青龙书院院长亲自描绘的山水图给你们带来了!”
大齐的使臣当下让几个学子将之前准备好的齐大师的画集都搬到了戏台子这边,一摞一摞的摆在手边。
众所周知,齐大师的山水画,那可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