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叶枝枝的嘴皮子一翻,就把一点小争执上升到了什么叛国,主要也是永宁骂的难听,竟然说出了大齐铁骑踏平大雍的蠢话!
但凡有点血性的大雍人,哪个能听得下去这种话?
他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说的好听,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简直愚昧没有脑子,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叶枝枝冷笑:“怎么收场?当然是要永宁公主道歉,并且下大狱!”
还道歉,还下大狱?!
郭添只觉得这叶枝枝果真是乡下来的妇人,“不知所谓,仗着自己是辅国公之女就在这里胡作非为!战火无情,百姓无辜,真出了事情,你们辅国公府便是我们大雍的罪人!”
“我罪你大爷!你自己跪久了别以为人人都是你一样的软骨头!”
谁知这话刚一落下却被她狠狠抽了一个巴掌,脸颊顿时被抽的高高肿起,周围的妇人们见状打了个哆嗦,尤其是那些岁数比较小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闺秀们,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对着叶枝枝难免忌惮惧怕。
而永宁刚闹腾起来的时候,就有几人从二楼缓缓而下,八宝斋的掌柜的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伺候在一群人身后。
打头的那位身着明黄色衣袍,清明的眉眼间隐隐流露出睥睨之态,后面跟着两位面容丰朗的男人,浑身血煞之气。
周殊鹤眼尖看见来人,赶忙转身跑过去,行了一礼就开始说事情的始末。
另一头,叶枝枝直接薅着郭添走到了永宁的面前,嗤笑道,
“我当着是哪国的公主,敢来我们大雍撒野!怎么,你们的皇帝没告诉你,所谓三国结盟,互不攻打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还给你跪下道歉!你长得丑想的美,今日若不给你出言无状告歉,别怪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你敢?!”
赫连静眸子一瞪,怒气冲冲道,“你们大雍本就是弱国!我乃一国公主,想要什么你这贱民本就该双手奉上!好好巴结谄媚!
你今日敢伤我一根毫毛!明日我父皇就要你整个辅国公府来祭奠!”
“我为何不敢!说到巴结谄媚,谁又比得上你们大齐!非得要我提醒你吗?”
叶枝枝眸色微收,不疾不徐道,“永辉三年,大齐内乱,皇后嫡出皇子被贵妃党胁迫入我大雍为质子!三年后,贵妃煽动叛乱,杀大齐先帝,而后从宗室扶持其子侄欲霸占大齐江山,是大齐先帝求大雍出兵,若非大雍祖皇仁慈,扶持幼帝登基,哪还有你们赫连家什么事情?
内乱平息一年,大齐先帝许诺,两国结百年之好,其子孙非大雍出兵,不得进犯大雍国土!
如今不过才过去三十六年,你作为大齐的公主,朝贺大雍,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满嘴喷粪!似你这种故意找事的,坏了你祖宗名誉的东西,我便是将你当场击杀,你父亲都得感谢我替他清理门户!”
“你妖言惑众!”赫连静大喊道,“你们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子给控制起来,真想看她以下犯上,我回禀父皇出兵吗?”
“控制?”
叶枝枝冷笑一声,冲追云挥手,“来啊,拿个捆绳过来。”
在众人不解地目光下,一字一顿道,“我不让步,为的是大雍的颜面,你们若有谁觉得我不对,大可绑了我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只是此事与我辅国公府无关,我且站在这里候着你们!”
她一字一顿,字字珠玑,丝毫不见一点的怯懦和心虚。
在场众人被她的目光扫过,纷纷低头不语,内心忐忑。
宋老太太这才费劲巴拉的从人群中挤出,冷声道,“怎么就与我辅国公府无关了,我孙女说的不错!
大齐曾受我大雍恩惠,可如今陛下寿诞在即,你等却故意惹事,作为客人对主人诸般挑剔还扬言要攻打主人,真当我大雍无人,都是软柿子了吗?!
今日你必须要道歉,同样,若有谁觉得我辅国公府做的不对,待老身收拾了这倭寇,大可将老身一起绑去殿前!来人,看座!”
店小二赶忙搬了一个太师椅让宋老太太坐着。
追云也很快将麻绳奉上,摆放在众人面前。
店里安静的可怕,针落可闻。
不仅是店小二,周遭看热闹的贵女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叶枝枝和老太太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谁敢对她们有意见?
大家又不是聋子瞎子!那永宁公主都骂到家门口了,你还不出击,难不成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再说了,老辅国公戎马一生给老太太搞了个一等诰命,她们连个品级都没有,就敢绑着人去告御状?即便陛下为了两国的颜面真的治了老太太和叶枝枝的罪,扭头辅国公和阎侯能不给她家男人使绊子?
要么说叶枝枝这步棋走的好,态度一摆,嘴皮子一翻谁也落不到好。
若是换个女子,真能被宋锦瑟给绕进去,到时候去了包厢门一关,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说你是不知礼数冲撞了永宁公主,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日后的名声可都毁了!
“老姐姐!”在场有那些欣赏叶枝枝做法的,虽说是粗暴了些,但谁不说她精明有傲骨,一时间纷纷上前安慰道,“老姐姐这话说的就折煞我等了!什么把你绑了去!
他国的公主都扬明了看不起咱们,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以为咱们大雍的女人是好惹的!”
“就是!亏得还是什么公主呢,抢别人的夜明珠在前,出言无状在后,难不成这就是大国的风度!若真是这样的话,我等也没什么好说!正巧我儿子喜欢写书,明日我就让他将永宁公主所作所为写入书中,散发到列国,想来大齐也会以这样的公主为荣吧!”
“……”
永宁这些日子欺负礼部的人欺负惯了,过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啥时候被人这么挤兑过。
当下眼眶都气红了,“你,你们欺人太甚!”
“辱人者人恒辱之!”叶枝枝就没客气,拿起一旁麻绳往地上一抽,那声音,“唰唰——”作响,“道歉!若是不想蹲大狱,犯事者应按律法交五百两罚金!”
对上叶枝枝那明晃晃地威胁,永宁心里自然不甘!
只是对方人多,她也怕挨打,当下从荷包里拿出五百两的银票往地上一扔,没什么诚意地道了句歉,“拿着吧,穷鬼!”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枝枝的身上。
面对这种有羞辱意味的行为,她们都以为叶枝枝会愤怒,甚至会被气撅过去。
谁知,叶枝枝却笑了,笑得十分温和道,
“你以为你的行为是在羞辱我吗?
需要我提醒你,大齐的银票上面印着你们皇帝的年号,背面印着的是你们大齐的国土吗?
你丢在地上的不仅是你的礼义廉耻,更是你们大齐的尊严!
既然这银票你不想要,我便做主让人收到扔到臭水沟里!”
追云当下起身捡起了银票,果真有往臭水沟扔的意思,气的赫连静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当下红着眼睛哭着跑走了。
叶枝枝也不管,睨了眼同样神情尴尬的宋锦瑟道,“蠢货,搞勾心斗角那一套我兴致来了可以陪你玩玩,但在外,你代表的是辅国公的脸面!
人都指着鼻子骂你贱民,说大雍是下等国了,你还上赶子要好言好语和人家道歉!你道的是哪里的歉?你是觉得大齐是大国说一不二了?
与其天天想着怎么踩着我上位,不如把你脑袋里的水往外倒倒!辅国公府可以为百姓,为皇室战死沙场,但绝不跪着贪生!”
叶枝枝这话说的明了,直接就戳破了宋锦瑟那点小心思。
可即便她不说,在场这些人,裴之倦,惠帝,萧景珩,乃至于澹台澈和莫北辰,哪个不是人精,哪个看不出她的用意?
对叶枝枝这等率真但脾气火爆的,自然觉得她没啥弯弯绕绕的心思,多了几分亲近。
但宋锦瑟这种嘛……
惠帝脸色一沉。
亏他先前还觉得这姑娘聪慧,年纪轻轻能研制出火铳,必然忠君爱国,虽然身份不大光彩,但给太子做个侧妃也无不可,但实际上呢?
眼光浅显,为了后宅那点子破事,连国家大事都弃之不顾!
但萧景珩却一脸与有荣焉!
听听,瞧瞧!
不是他吹,这就是他媳妇!
你听这思想觉悟,陛下要再不封个郡主那都说不过去都!
澹台澈:呵呵,前前夫又在这自我炫耀呢!
莫北辰则是一脸的尴尬。
本以为宋锦瑟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是辅国公亲生,但方方面面都能压叶枝枝个乡下妇人一头,可今日一闹,叶枝枝水涨船高!明显抢了宋锦瑟在宋老太太那的偏爱。
便愈发不满叶枝枝。
“说得好!”
惠帝在叶枝枝话落便抬手叫好,那雄浑的声音,当下让众人回眸看去。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忽然涌入了一群羽林卫,将八宝斋守得密不透风。
“这……陛下?!”坐在太师椅上的宋老太太当下起身,当下就要行跪拜之礼。
“老夫人不必!出门在外,不讲究宫里的那些虚礼!”
惠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老太太扶起来。
能在八宝斋买东西的,那可都是朝廷五品官员以上的妻女,虽然不少人没见过惠帝,但宋老太太和在场几个诰命先一跪拜,众人当下有样学样乌泱泱的一片全部都跪了下去。
唯有叶枝枝,扶了扶身子道,“既然黄老爷都说了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惠帝先前只在萧景珩和周殊鹤这些人的嘴里听到过叶枝枝。
无非是什么,要求他给叶枝枝封赏县主郡主之类的。
他此前只觉得,一个从乡下来的能有多大的本事,约么是一朝黄土背朝天,之前也是吃不饱穿不暖,一脸瘦弱。
可今日一看,那英姿飒飒的派头吧!
合他口味!
当下道,“你倒是聪明!朕……我听闻你要买什么夜明珠?一个够吗?你且多看几个,到时候我来付钱!”
“黄老爷,照理,一个懂事的姑娘得拒绝,但是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周大人只答应送我一个夜明珠,但我膝下还有五张嗷嗷待哺的嘴呢!”
叶枝枝当下伸出爪子道,“再来五个夜明珠!”
惠帝被她说的想笑,“那些瓷器要不要?我看着这些瓷器和先前所见不同,该是你们女儿家也喜欢的!”
说来这瓷器都是叶诗情烧制的,叶枝枝也不好多要,只抬手指了俩。
众人看着叶枝枝不卑不亢和惠帝有来有往这样子,不少当家主母都动了几分心思。
高门娶妻娶的就是一个贤字!
要有本事有手腕才能替夫家掌管好后宅。
而叶枝枝这股子荣辱不惊的态度,正是她们想要的。
宋锦瑟见状眼眶有些红,心里也不甘心。
先前惠帝见她,满心满眼都是欣赏,如今却是一句话都没对她说。
她也知道自己先前犯了蠢,有些委屈的看了眼太子。
却不经意对上裴之倦冰冷的眸子,当下心里一凉,差点没昏死过去。
“郭添!”惠帝这边褒奖了叶枝枝,自然也要撒一撒心里的怒气,叹息道,“接待各国使团一事,朕特地交给礼部尚书和周殊鹤,本以为你们能明白朕的心意。
哪知你趋炎附势,食君俸禄却不知为民为君!当真一点骨气也无!看来你这礼部侍郎当的太过安逸,早已经忘了初心!也罢,今日起,你便辞去侍郎一职,闭门思过吧!”
“陛下英明!”叶枝枝啪啪鼓掌,“陛下果真火眼金睛!”
郭添那个气啊!
“陛下恕罪!臣只是怕坏了两国的邦交!臣绝无他意!”
“父皇!”莫北辰也站出来帮衬道,“郭大人为人是稳重了一些,但也绝非大错,求父皇网开一面!”
“趋炎附势不是大错,那科举舞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