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听着赵栎阳的话,有的一脸尴尬,有的一脸不屑。尴尬的人是一些底层不入流官员,他们基本是举人出身,没有参加过琼林宴,不屑的官员则认为赵栎阳到底是农户出身。
接着一群乐妓走了进来。赵栎阳皱着眉头,这帮人还真会享受。
“张知府的心意本官领了,不过本官奉旨前来督粮,并不是为了享用民脂民膏,此等宴席规格所费,在凉州边境,不知要养活多少百姓。本官于心不忍,乐妓,菜肴都撤下去吧,一杯清茶即可。这些灯笼也都熄灭,留下桌边这几盏便可。”
张彤还想说什么,但想想赵栎阳所做之事,便又闭口不言了。
赵栎阳很清楚这些地方官员的心思,自己前来督粮,还得靠这些官员,然而,这些地方官员欺上瞒下,互相推诿的本事他是了解的。否则也不会拖欠米粮。今天这个接风宴好不容易凑齐杨洲官员。他得借着这个机会,做一些事情。
正当赵栎阳准备说话时,知府衙门的小吏传话,内卫来了,众人急忙起身。只见一个小吏带着内卫走了进来。
“钦差赵栎阳何在?有圣谕。”
赵栎阳和杨洲官吏准备下跪接旨,不想内卫却扶住赵栎阳说道:“赵大人请起,众位大人也起来吧,陛下有秘旨给赵大人,令赵大人不必跪下接旨。另外内阁也有文书给赵大人。”说完拿出两个上了火漆的信件交给赵栎阳。
赵栎阳接手后,内卫便离开了。
赵栎阳转身说道:“借张大人一处地方,本官要看陛下秘旨。”
“来人,带钦差大人去偏房。”
赵栎阳离开后,一众官员议论纷纷,一盏茶的功夫。赵栎阳便回到后厅。
赵栎阳看着众人,坐下喝了一口茶。众人都等着他说话,可他故意吊着众人,这些官员也不好问,毕竟是秘旨。
放下茶杯后。赵栎阳一脸正经说道:“诸位大人应该知道,京城粮食供给依靠江南,而江南尤以杨洲为重,如今国库空虚,太仓粮米十仓八空,本官奉旨督粮,实际上也是帮你们,本来征收税粮就是你们的事情,可本官不知道为何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却每每拖欠税粮,不知众位大人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集体沉默,赵栎阳盯着张知府,张彤无奈向着旁边一人说道:“吴通判,你来说说吧!”
这个吴通判是府衙管理钱粮的官员。此时他站起来面色凝重。
“杨洲赋税钱粮错综复杂,难处甚多,竭尽全力也不能尽善尽美。究其原因,下官认为首先杨洲赋税重,一府顶北方边境一两个省份,如此百姓不堪重负。其次,杨洲人口众多,百姓也要口粮,而夏秋两季却只征收米粮,如此致使百姓口粮紧张。还有,运输艰难,杨洲距离京城足有两千里。即便走运河,也得两月有余,况且是一切正常的情况下。顾此,下官以为,朝廷首先要减税,其次可根据不同情况征收税收,比如养蚕人家可征收生丝,如此运输也方便,便可解决大部分问题。”
乘国对于税收问题是比较开明的,农户交粮,其余行业皆可折为银钱,江南富庶,以银钱交税自然方便,可江南是鱼米之乡,粮米充足且质量上乘。可朝廷也不能靠银钱吃饱肚子,所以粮食才是根本,故此,江南只收米粮。
赵栎阳听吴通判说完后,站起身来围着众官员转了一圈,然后又坐了下来。就在众人迷惑的时候,赵栎阳突然猛拍桌案。
“吴通判,你对本官说这些目的何在?你所说的这些难道朝廷不知?尔等官吏坐镇江南,除了教化百姓,还需为朝廷税粮调度尽心尽力。你这样说,是说一切都是朝廷的不对了?”
吴通判急忙说道:“下官不敢,这只是下官的一点拙见。”
赵栎阳盯着众人:“哼,照此说来,朝廷是要为江南改了税收制度了?江南税收体量,乃是太祖皇帝所定,江南有多少土地,每年产出多少米粮,朝廷清清楚楚。别说目前的税收,就是再加两成,百姓也足矣温饱,且还有余粮。江南地区没有北荒抢掠,没有定国袭扰。近年来并未有天灾,可江南不仅拖欠税粮,还上报朝廷要求赈灾。如此弄虚作假,真以为陛下和内阁乃至朝臣不知道吗?”
此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历任官员都是如此,他们不过是继承而已,怎么到了他们,朝廷就如此严厉。
赵栎阳盯着众人看了半刻钟,不见众人言语,变又好声说道:“本官知道你们为何如此,不就是因为杨洲乃江南最为富庶之地,且在朝杨洲籍官员众多,士绅们那家没有人做官?你们畏惧不前,相互推诿,甚至蒙骗朝廷。如此官吏,要来何用?你们是不是想知道陛下和内阁是如何告知本官得?”
众人依旧不敢说话。赵栎阳接着说道:“本官告诉你们也无妨,江南地区官员多年以来阳奉阴违,陛下和内阁多有忍耐,可税收乃国家之本。刚刚和定国打了一仗,虽说定国有赔款,可终究是西边小国,能赔多少?况且太仓眼见空虚,皇宫和京城诸位大臣百姓总不能饿肚子吧?那时候我天朝上国,恐怕会被外邦耻笑。真到了那天,陛下和内阁乃至京城官员能饶了诸位吗?”
此时众官员终于开口了,相互开始议论。
“赵大人,如此岂不是乱来,我等同为进士,且为官多年,让我等再回到之前,我等读书做官还有什么意思?”一个官员说道。
赵栎阳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倘若诸位尸位素餐,不为朝廷办差,别说让你们重新选官,即便是罢黜官职,也不是不可以。这是陛下和内阁的决心。本官不是来听诸位诉苦的,本官不听困难,只看结果,诸位差事办好了,本官自然会向朝廷为诸位请功,如若继续推诿扯皮。本官定会向朝廷和陛下直言上奏。届时,是调任,降职还是罢黜,本官也不能左右了。”
张彤终于撑不住了,他起身说道:“赵大人,那你可有办法?我等照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