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詹毅从报架上递过来的一张报纸,将头版头条的巨大篇幅迅速浏览个大概——
原来前天晚上,位于我市朝阳区码头的富延仓储库发生一起火灾,引燃了大约七吨的出口棉麻。
由于现场还有大量易燃粉尘,火灾同时还引发了几个连环的小爆炸,目前造成三十多伤亡。
损失的货物是本市一家轻纺工厂的库存。但负责存放的富延仓储库。竟是隶属于江源集团的边缘产业。
我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江左易几天都没露面唉。他自己后院起火,估计应接不暇吧。
这则报道上并没有说明火灾的原因。相关责任也都在警方的跟进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那么能用钱解决的事压根就不算事。
我知道江左易是有道儿上的背景,虽然近几年来已经将身价洗白。但得罪的人,沾染的血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消亡的。
想他死的人,估摸着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从他还会经营夜总会和码头赌场等产业这一点来看——
改吃素的猛虎,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爪牙拔光来任人宰割就是了。
其实我本不该担心江左易,就他那千年狐狸万年龟的造诣,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阴沟里翻了船,那些的融资保证金都在公证行里,我和我的公司还是没什么可受影响的……
综上所述我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江左易,但我就是已经开始担心了。
很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惹上了大麻烦…..
“舒总,”詹毅唤醒正在走神的我:“您没事吧?需要跟江先生联系一下么?”
我摇摇头。说先不用。
坐下身来缓了口气,我径自翻了翻手里的报纸——想要再把这则新闻仔细看看。
结果目光一及,正好盯在落款之处:
【今日传媒特派记者汪小飞】
汪小飞?!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简直要飙到180了!
“詹毅,立刻帮我查!就……就查四年多前有关咱们公司工程爆破案的纪实报道!”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蠢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居然一早没有想到!
“所有的报道?”詹毅表示,报社三五十家,如果在算上网络传媒,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明白的事。
“不,就查今日传媒这一家的官方报道。看看当年的事,他们是怎么写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詹毅花了二十几分钟从信息库里调出当年的报道之时——
我亲眼看到落款的特报记者一栏里,同样署了两个名字:
【记者刘健,实习摄影记者汪小飞。】
一时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涌上大脑了,如果这个叫汪小飞的男孩跟当年的迷奸也许八竿子打不着,那么冒充他名字对我和沈心佩敲诈勒索的男人,可不可能就是这个同行的刘健呢?
四年前的公司事故让我爸锒铛入狱,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像炸弹一样直逼我们中山建业。
原来今日传媒负责报道此案的记者就是汪小飞,而对我和沈心佩进行敲诈勒索的男人又冒了汪小飞的名字。
案发受害的地方是唐朝酒店,一年后被江左易收购转业。如今江源名下的仓储库失火,头条记者又是汪小飞!
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圆圈,绕来绕去,核心人物恰恰又回到这个看似很普通的男孩身上了。
线索零零碎碎地铺在面前,却找不到一条清晰的脉络将他们穿针引线。
我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但最觉得诡异的还是——
当年的事,舒颜又为什么会知情!
推开詹毅给我送过来的一杯水,我呼得站起身来,摇头说下午的会议让叶瑾凉主持吧,我有点事要出去办。
我必须要去见一见这个汪小飞了,立刻现在马上!
***
一路开车来到了今日传媒信息大楼,鲜绿色的logo很醒目。这是本市最着名的新闻媒体之一,数年来在舆论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来到前台咨询处,看到两个女人在那说事情。
虽然也知道这样子插话进去稍微有点唐突失礼,但我实在太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抱歉打扰了,我……我想找一位名叫汪小飞的新闻摄影记者,请问他人在哪里?”
两人停止了对话,不约而同地看看我。其中这个站在前台外面,跟我并排的女人冲我点点头,眼神算是柔和,但少不了防备和疑惑:“请问您是?”
“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跟汪记者证实询问一下。
既然汪小飞四年前还只是个实习记者,想必现在也不会有很高的职位,要见他又不是预约总编,应该……不困难吧?我心里暗暗地想着,同时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三十多年纪,穿着一身淡咖啡色的连衣套装。大眼睛白皮肤,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气质很不错。
“汪主编,说不定你弟又闯祸了,这个月都第几次有人上门——”
就在这时,前台里面的小姑娘呵呵一笑,快人快语地开起了玩笑。
我这会儿才注意到身边女子胸前挂着的名牌——今日传媒时政部门主编汪甜玉。
她也姓汪,原来是汪小飞的姐姐!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您别误会……我……我真的……很重要的事想要跟汪小飞记者见一面。”
“您先跟我来吧。”汪甜玉冲我点头笑了笑,然后把我带进了楼上的休息室,并冲了一杯红茶给我。
“您怎么称呼?”汪甜玉说得比较客气,但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希望我先自报家门,表明真实的来意。
“我是舒岚,中山建业的负责人。我来找汪小飞记者,主要是为了四年前我们公司的责任事故报道一事。”
我在来的路上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一旦先被别人接待,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这样一套说辞讲出来。
毕竟,我总不可能初次跟人家汪小飞见面就逼问人家你认不认识强暴我的男人吧!
“哦?这么说,您是中山建业前任董事长舒中山的女儿,舒岚女士?”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听过而荣幸,分明都是当年的不良影响后遗症。
与汪甜玉握了握手,顿时发觉她大概是误会了我的来意——
“舒女士,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听说令尊也快要刑满出狱了。
我知道当年的事于公于私都给舒女士和您的家人带来了很大影响。
但小飞是个记者,有他必须要守的职业操守和客观立场,还希望舒女士能理解。”
我赶紧摇摇手:“汪主编误会了。我们公司出的事,我们理应对社会舆论负责。今天当然不是来翻旧账难为汪记者的。我只是,想问问那个和汪记者一块报道我们中山建业案子的刘健记者,他还在不在你们今日传媒了?”
“刘健?”汪甜玉稍微回忆了一下,突然眉眼一挑:“你说的那个刘健我好像有点印象。小飞那时好像还没转正,一直是跟我跑新闻。后来有几个月,我到X国做战地。于是他和一位年长几岁的同事……
好像是叫刘健还是什么健的。
不过这个人貌似不是我们今日传媒的编制,有点类似那种走穴狗仔,常常流动作业卖新闻。大约待了小半年就离开了今日传媒——”
我心跳如狂,又不敢把情绪激发地太夸张。我说汪主编是这样的,其实我是要找的人是刘健。
因为一点私事,当年的他没有留名字。所以才根据那则新闻报道上署名,想要过来跟同行的汪小飞记者确认一些事。
“这位刘健先生,是不是大概三十出头,戴眼镜……”我开始描述,把我印象中残存的那一点记忆恨不得都挖出来。役助亩扛。
可惜汪甜玉摸摸肚子,笑着说她这是一孕傻三年,对一个没怎么交流过的短暂同事,实在没什么印象。
我这才看清她是个孕妇,肚子有四五个月了呢。
“那您能不能帮我问问您弟弟,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想要打听一下这个刘健——”
我也知道,这萍水相逢的就死乞白赖的求着人家问东问西的确不怎么规矩。但一则汪甜玉这人看起来挺亲切,二则我真的是已经快逼蒙圈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递个名片装装逼了。
汪甜玉到底是个媒体人,看我这个样子估么着也来了洞悉尘世的好奇心和职业敏感度。连连安慰我说:“舒女士您先别急,我帮你去查一下文档。但凡在今日传媒有过记录的挂名传媒员工,我们这里都是有档案的。”
就这样,我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连连道谢,眼巴巴地盯着她在我面前翻开一摞档案表——
当那个叫刘建的男人照片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我整个呼吸都停滞了。
是他!
国字脸,一字眉,无框眼镜也放不大的小绿豆眼!
就是这个男人,把我赤条条地扔在床上,极尽玷污……
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婚姻,还留给我一个让我无法怨恨的女儿?!
分明记得他在数钱的时候眼里有过贪婪,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有过邪恶的性暗示?我觉得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在拿了巨款之后不想着赶紧逃走,还有心事迷奸当事人打一炮的吧!
我舒岚又不是倾国倾城到让人宁死花下的程度!
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我说一声失陪,立刻就扑倒隔壁洗手间去吐了。
“舒女士您不要紧吧!”汪甜玉追出来,给我倒了点水。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回想刚才翻过档案表上的离职时间,刘健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离开了今日传媒——
我接过汪甜玉递上来的纸巾,说了声谢谢后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
汪甜玉摇头。
“汪主编,让我亲自见见令弟行么?既然你说他和那位刘健有过一段工作配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汪甜玉热情归热情,但在我第三次提出想要面见汪小飞的时候,她的表情始终飘忽,也不知道在有心隐瞒着什么。
“要不,我先帮你问问别人——”
碰巧门外有个男人经过,她随口就把人家喊进来了:“王哥,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到我们这里挂名小半年的那个记者刘健啊?我有个朋友想打听打听他的事,你们谁还跟他有联系?”
这姓王的男人看着有四十几岁了,估么着也是这里的老员工了。
“你说那个家伙啊?早就走了吧!听说是跟他男朋友去美国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汪甜玉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朋友吧?”她说。
“什么啊!不就那个戴眼镜留小胡子的刘健么?”王哥呵呵一笑:“小甜你都不知道啊?
那家伙是个弯的,据说他还追过你家小飞来着。
我们都躲他躲的远远的,你要问他的事啊,兴许小飞还能知道点。
诶?话说小飞这两天哪去呢?前天火灾的新闻他给拍了个独家大头条,总编说还要表扬他来着——”
我已经听不清楚汪甜玉那边跟人家同事都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了!
脑中反反复复就两个字——弯的!弯的!弯的!
这个刘健是gay?
他拍了叶瑾凉在事故现场全责的视频,威胁我和沈心佩要三百万的同时……还把我弄昏了拖到包房去迷奸!他怎么可能是个gay!
他是gay他上我?我特么长得那么像男人么!
这会儿汪甜玉坐回到我身边,表情十分尴尬:“舒女士,我们也的确不怎么了解这个叫刘健的男人。我弟弟他就是个不太懂事的小男生,估计也问不出,你看,我这手头还有点事。要不您先——”
听到人家客客气气的逐客令,我再也坐不住了。
“汪主编,能让我见见汪小飞么?他在什么地方,我可以亲自去找。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我再一次恳求,并坚持盯着她的双眼,不给她任何转移话题的机会。
汪甜玉面有难色,站起身来往走廊看看,旋即关上门坐回到我身边。
“我弟弟他出差好几天了,现在在外地。”
“汪主编,”我有点急了,口吻挺不客气地坚持了一下:“前天晚上江源集团的仓库火灾不就是汪小飞记者拿的头条么?他明明就在S市——”
一竿子就被我拆穿到底,汪甜玉也觉得挺没面子的。只能尴尬地冲我笑笑,旋即堆起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舒女士您也知道这件事啊……”
我点点头,说江源集团的江左易跟我们中山建业有合作。他们那边出了事,我自然也留了下心。
“您认识江先生?!”一听我这话,汪甜玉眼睛顿时一亮,整个表情的画风都变了!
我吓一跳,连连点头:“算是……还挺熟的吧。”
老天作证我可没有攀高枝狐假虎威——如果嘴对着嘴喂甜品不算熟的话,也未免矫情了点!
就见汪甜玉抽了张纸巾擦擦眼角,旋即一拍沙发,刚刚的端庄贤淑荡然无存——
难怪人家都说,有妹妹的哥哥一向又体贴又温柔,而有弟弟的姐姐简直是一秒变泼妇!
“我跟你说我弟弟简直就是——
前天晚上,他一个人朝阳区码头那边踩新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跑到人家富延仓库禁区里。
结果正赶上人家一场大火,被他乐颠颠地举了个大头条回来。
没想到今天早上警方传讯的来了,说火灾最新现场勘查显示,是有人人为纵火。
我们小飞一没有预约,而没有经过允许就冒失闯进了人家的地盘,直接就被当成嫌疑人给带进去了。
现在是江源集团不依不饶,坚持说他带着摄影设备有偷拍人家商业机密的嫌疑。
你说本来跑回一则头条是好事,这还没等总编夸奖呢——”
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您不带我去见汪小飞……是因为他被抓起来了?
汪甜玉一脸紧张,示意我小声点:“也不能算抓,配合调查,调查……
我弟弟这半年来已经被几了两次处分,如果这次的事再给总编知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保不住他。
舒女士,我想……既然您跟江先生是很熟的……”
我说汪总编你这是希望我跟江先生求求情?让他们放一马?
“我弟弟绝对不可能干那种偷拍商务机密的事,他只是神经大条做事冒失。”汪甜玉言辞恳切地向我坚持道:“一向都不知天高地厚,哪深哪浅他踩不牢的。
这会儿还在警署那边接受调查,江源集团的人也盯在那。
你说我一个孕妇,又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先回公司一边帮他跟总编周旋,一边等我先生从国外赶回来处理。”
我心说得了,要么说世间因果有循环。自己这冒冒失失地上来,承蒙汪主编热情帮助。没想到才一盏茶的功夫就找上门来了,难道这会儿说不答应么!
但我无法拍胸脯打包票,因为江左易的路子,我压根就摸不清。
“汪主编,我会帮你跟江先生打个招呼的。只是……”
“你放心,只要能把那个熊孩子捞出来,你有什么话可以当面问他。舒女士要么您跟我说句实话,小飞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连连摇头,这边拨着江左易的电话却始终显示不在服务区。
我只能陪笑道:“汪主编您先别急,令弟现在在警署是吧?只要是真的没有做过不堪的事,警方例行取证后也就放人了。
要不我陪您先过去一趟——”
我打我的算盘。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见到汪小飞一面才踏实。而且,说不定能在那里见到江左易吧?
结果一听我这个话,汪甜玉反而有点紧张了:“舒女士,其实我觉得还是先不要放出来的比较好…..
听说早几年,我们业内有个同行要去给江先生做专访,被拒了几次后偷偷放了个窃听器。最后被抓到生生打断了四肢…”
我:“…….”
特么的江左易你这些年都攒下了些什么名声啊!
本来还以为身为他的‘朋友’挺荣耀的,现在真是分分钟恨不得不认识他!
到警署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我和汪甜玉顺利地看到了跟关在笼子里的狼獾似的汪小飞。
小伙子本来长得是很帅的,就是一开口便破功,整个一情商智商不在线状态。
“小飞!”
“姐!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还想着出去,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为什么跑到人家仓库里?”汪甜玉急红了眼睛,隔着玻璃就把她弟弟训了一顿:“你说你这些年来惹了多少事,谁的场子都能闯的么!怎么就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你给我讲实话,有没有拍人家的东西。”
“喂!你弟弟我就是再没节操,人品总还是有吧?一个烂仓库的,我去拍个毛线机密,还能有中情局的密室啊!
姐~我真就是去找厕所的,是他们自己的仓库没关门没人管,我不小心就走错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掐死我吧!”说着,这小男孩一扬脖子,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
我本来满肚子焦躁的,这会儿差点看笑了。
“我信你有什么用,要人家江左易信你啊。”汪甜玉下意识地往我身上瞄了一眼,我赶紧说:“那个,汪先生您先别着急,哦,我叫舒岚——”
“我认识你。”汪小飞打量了我一下,表情有点警惕。
“你……认识我?”我惊讶。
“几年前见过你一面,你不记得我了。
当初中山建业的事故是我现场做的,跟进后续的时候我去过你公司一次。你的父亲是舒中山,丈夫是叶瑾凉。对吧?”
我目瞪口呆。
“不过我可说实话哦。我是记者,报道真相一是一,二是二,中山建业既然是责任方,就不要怪我们口伐笔诛。”
“小飞,”汪甜玉嗔他一句:“你说话客气点嘛,人家舒姐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来帮你的!”
这会儿称呼都近乎了,我赶紧笑笑说,无妨无妨,这位汪小弟性情直爽快人快语,看起来好相处的很。
“帮我的?”汪小飞稍微缓了缓脸色,旋即又紧张了起来:“姐~,姐夫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是不是不管我了!
你说江左易会给他面子么?那男人可是一高级流氓,以前道上起家的,哎呦我真的是冤枉啊,要死了要死了!”
“李署长,我们是否还可以高他一条诽谤罪。”说话间,就听身后阴沉沉的。差点把我们几个吓哆嗦了!
我本以为是江左易,心里还莫名地小躁动了一下。
结果一回头,才发现是凌楠!
“舒女士,你好啊。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伤住院,身体可有康复?”凌楠推着轮椅灵活地往我跟前凑了凑。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并没有因为残疾而减一分的魅力。脸上一副干净优雅的金丝边眼镜,却平添了几分距离感。
“多谢关心,凌先生。”我看了看汪甜玉和汪小飞,心里暗叫不好。
如果是对着江左易,我还有几分希望能求得动他。
但凌楠可就难说了——
表面上,他是江左易多年的好友和伙伴。不仅为他打点各类边缘生意,还和他共同领养抚育小零。
但私底下,我始终觉得这男人就好像是江左易的暗黑系军师一样的存在。别看他文质彬彬颜值高,笑起来温柔治愈跟大天使似的。但我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憷。指不定他和江左易,谁手上染得血多呢?
“凌先生,这……这位汪小飞记者是我朋友,我今天受他姐姐之托,过来求个情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言辞里有多少苍白的画外音,反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江先生好几天都没出现了,我打他手机也不通——”
“舒岚女士,阿易有没有教过你,交朋友要慎重啊?”凌楠轻笑一声,镜片反过犀利的光:“猪一样的队友,有时会把你拖得很惨。”
“喂!你是谁啊!讲话客气一点,我怎么就猪了,你见过这么帅的猪么!”汪小飞在笼子里——啊,不,玻璃监控室里跳着脚,分分钟跳得我太阳穴直疼。
“凌先生,能告诉我江先生在什么地方么?”我真是太崩溃了。敢情今天这一下午,就是来跟不同的人询问不同的人的下落的。就差拿个小本子写写记记了,我特么又不是片儿警!
“阿易带着小零去度假了,怎么,舒女士不知道?只怕连您的女儿叶子小姐都知道,想必您这个做母亲的已经好久没有陪孩子了。
有这个功夫来管闲事,不如想想怎么当妈。离了婚的女人,更要学着平衡家庭和事业。”
“你——”
凌楠可真是,一句话攻心,两句话幻灭,三句话活埋。
我差点就被说哭了……
“李署长,这位小男生有没有招供啊?江先生回来之前,我得把整件事给他个交代。”凌楠转向站在一旁的李署长,把人家逼得真是冷汗涔涔的。
没想到就连凌楠出面都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我开始越来越相信,江左易上回在警署揍人的行为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喂!你说话讲讲证据好不好!”汪小飞一听这话更恼了,反正他现在在拘留室里,有种不怕打。
“我的照相机拿去给你们搜,手机拿去给你们拆。有什么证据你们去找啊?总不能因为我身上带着摄录设备,就一口咬定我是商谍吧?
难不成全天下长着器官的男人,都能抓过来告强奸?!
喂,我看要么就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指不定干什么违法的生意——”
“李署长,我强烈要求您做个人证。把他刚刚的这番诽谤言辞记录下来,江先生的律师明天早上会过来跟您亲自谈。”
这边汪甜玉可都快要急哭了:“小祖宗你闭嘴行不行,还嫌不够乱!”
唉,有这么个弟弟感觉也日狗啊。
这时凌楠站了起来,用拐杖撑着身子,慢慢踱到汪小飞面前,那表情就跟欣赏水族馆里的小丑鱼似的:“李署长,若是实在没有证据,就把汪先生放出来吧。等放出来以后,大家才更好商量是不是?”
这一句话说得我那叫一个毛骨悚然啊,我脑中立马出现了当天被江左易套着麻袋在警署门口揍成猪头的王小利……
但心里满是不厚道的念头——你们能不能等我问完话再打死他啊!
“李署长,我的律师就在警署外面。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我家人的违法证据,请放人。”
这会儿我光看着李署长满脑袋蹭汗呢,也知道身后又来了一位不好伺候的主儿——
汪甜玉上前两步站到那男人身边,而玻璃门里的汪小飞简直就跟饿了三天见不到饭似的,一朝泪汪汪地吼着:
“姐夫!姐夫你救救我啊!”
这个男人就是汪甜玉的先生,启苏集团总裁苏北望么?
我听说过这个人,但因为向来没有生意上的交集,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会儿场面越来越捉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所以自动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苏先生,江源和启苏一向走的是不相关的道,发的是不一样的财。
今天这件事,我们无意难为令弟。
只是希望他能把在我们富延仓库拍摄的一切录像底稿交还出来——”
“喂!我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了么!”汪小飞双手护胸,就跟防范非礼似的:“你总不能因为怀疑我还藏了拷贝,而坚持要杀我灭口吧?”
“汪先生没有经过预约和许可,擅自进入我们的库房重地可是事实?”
“是……可……”
“凌先生,如果贵公司机制坦荡又何须如此计较贸然闯入的一名小记者?
既然能被他独身闯进去,而无人防范,又怎么可能是事关公司机密的要地?”
我觉得苏北望的话也许是有些道理的,但还是不能完全站住论据。
因为凌楠的反驳只在电光火之间:“哦?那按照苏先生的意思,您和您的夫人只要坦坦荡荡,就不在乎别人在卧室里按摄像头咯?”
“凌先生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自跌身份么?我们启苏集团与江先生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并不表示你们的路,我不懂该怎么踩。
只不过穿白的不染黑的罢了。一旦染了,那就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好啊,今天我不仅给苏先生一个面子,也是给您背后的靠山一个更大的面子。”凌楠慢慢坐回轮椅上:“只不过,这件事到底完没完,你我说了都不算。
若是给我们发现令弟真的动了猫腻,你知道江先生的风格,能弄死的,绝不会留活。告辞!”
我特么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江左易培养了这么流氓的凌楠,还是凌楠带出了那么流弊的江左易啊。
后来到底还是李署长给打得圆场,说汪小飞的摄像机会一直留在警署做证物。事情不查处缘由之前,不会有任何人动。
这才在双方闹到更僵持的程度之前,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矛盾。
出警署的时候,我追着凌楠又问了一遍:“凌先生,江左易到底哪去了啊?”
“度假。”特么还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看着我一脸不信任的模样,凌楠眯着眼笑道:“真的是度假,你也可以说说他,怎么忍心叫我一个残疾人来抛头露面。”
我:“……”
“回见了,舒总。”凌楠在江左易的助手安迪的帮助下坐上车,然后突然又摇下了车窗问我:“对了,上回你说在唐朝酒店丢的东西……找到了没?”
我心里一震,连连摇头。
“哦,也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呵。”
凌楠离开了以后,我才回身往汪小飞他们那里去。没敢靠太近,因为这会儿完全插不上话——
“跟你说了多少次,带着摄像机的时候带着点脑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善后,再惹祸我就把你送到我弟弟的研究所解剖算了!”
“哎呀姐夫,我哪里能想到那是江源集团的地盘啊。”
“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偷拍人家的商业机密?”苏北望始终板着一张扑克脸,吓得汪小飞连连往他姐身后躲。
“我拍个毛啊?黑不溜秋的,闪光灯都没用!盖子都没揭开呢,就听到那边火警的声音。不过听说那个江左易一向睚眦比较杀人如麻,我有点怕怕的,他会不会——”
“你现在知道怕了!”汪甜玉拧着弟弟的耳朵训道:“胡闹的时候怎么就一根筋啊?你姐夫每天多少事要忙,天天还要跟着你瞎操心。”
“你姐也是,挺着肚子还要被你折腾!我告诉你汪小飞,江左易的背景就连我也兜不住台的,要不是今天人家多少还忌惮一点韩家人跟我们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你?
明天要是断手断脚了,自己找地方去接!
走了,小甜。”说完,苏北望搂着他的妻子就上车了,我尴尬地冲他们告了下别。搞到现在特么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喂!你们两个就秀恩爱虐死我算了!”汪小飞在原地跳了一会儿脚,这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舒总,那个……我姐夫就那个德行,你别介意哈。”
我心说我介意个毛线,他又不是冲我的。
“总之今天还是谢谢你,虽然你也没帮上忙。”
我:“……”
这孩子到底什么情商啊!会不会说人话啊!
“不过听我姐说,你真的和江左易是朋友?他那么可怕的人……啧啧,就连手下一残疾大叔都那么有气场,今天要是他本人来跟我交涉,不得分分钟把我碾成肉泥啊?舒姐你真有本事,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啊。
要不我给你做个专访吧!”
我:“……”
我觉得如果汪小飞的思路再这么跳脱线下去,我真的会忘记我到底来找他干嘛的!
“汪先生您方便么,我……其实是有些是想来问问您的。”
“真不好意思不方便,我这还有点事要急着办。”汪小飞看了看手表,一点不客气地就把我给拒绝了。
特么的刚从警署里被放出来,能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但见他神情焦急,一手捂着口袋的样子。倒好像真的不是有意要敷衍我——
我说那我就问几句行么?你和刘健是朋友吧?是不是比较了解他?
“刘健?”汪小飞一边拦出租车一边皱着眉头想了想:“哦,朋友谈不上,只是我刚进我姐她们公司的时候,刘哥带了我一阵。
他对我挺好,啥都教。但是渐渐的,我觉得——”
我脸上一红,说你是不是觉得他对你有那个意思?
“哎呦,我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汪小飞抹了抹脸:“也不是因为这个啦。
咱们这个年代,啥取向都是开放自由的,我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疏远他。主要是这个人,人品有点low。
喂,你找我,该不会是因为当年……他……他他他真的拿那个录像带去勒索你了吧!”
惊天一个大霹雳,我差点没能站稳,差点一把抓住汪小飞的衣领,但我还是摒了摒理智,终于克制住了:“你……你知道录像带的事?”
“知道啊。”汪小飞连连点头:“因为那卷录像带——就是关于叶瑾凉先生在现场全责证据的,其实吧……那是我拍摄下来的。
——哎呀,实在抱歉,我今天真的有急事。要不后天行么,后天周六,我们再出来见个面。”
“唉!等等——”我还想再抓着他问几句,可是那男孩已经跳上一辆出租车就走了,只从窗口给我甩出来了一张带着联系方式的名片。
抱着名片,我压着狂乱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既然已经找到了汪小飞这样一条明朗的线索,我觉得我离真相应该并不远了!
录像带是他拍的?他又跟刘健是认识的……那么刘健拿着这卷证据冒着汪小飞的名字来勒索我们,于情于理是说得通的。
但最关键的一点,他到底是不是gay,到底有没有强奸我……
我一路开着车往枫林晚西餐厅去,约的赵秉义是六点钟。但是这会儿赶了下班高峰,不知不觉地就堵成狗了。
唉,本来就是商量赔罪的,迟到可不怎么好!
我用最快的速度绕开高峰高架,但还是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可我实在是没想到,一进订座的包房——
就看到舒颜已经先我一步与赵秉义点菜座谈上了!
我确定我当时的脸色绝对比面前那盘鹅肝还难看。
“舒总您过来了啊!”舒颜笑眯眯地起身,就要上来帮我拿外套:“赵老板,您看看,我姐平日就是这么日理万机的。连顿饭都顾不上按时吃——”
“唉,舒小姐跟我说,舒总今晚临时有事,呵呵呵,没想到我赵某人面子还挺大。”赵秉义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说老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前期的合约都是叶瑾凉带人在跟进,诶,我也只是听说这老家伙浑身低俗的暴发户气质。没想到这一见面,比自己之前脑补的猥琐元素更胜一筹。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不好在客户面前直接对舒颜发作,只能秉着不痛不痒的口吻问。
舒颜看了看我,一边假惺惺地抿嘴笑,一边殷勤地给赵秉义倒着酒:“赵老板,你前面怎么说的啊,是不是来晚的人要罚酒呢?”
“对对对!”赵秉义一咧嘴,呲着满口黄牙冲我笑:“舒总啊,你这个妹妹可是很懂事的。咱们做生意的,大家都图个舒坦。
今儿你要是能喝下去一杯,我就给你们宽限一天,能喝十杯,我就宽限十天——”
我紧咬着唇,双拳攥得死死。
他妈的舒颜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我到底还是计差一筹。
只不过,叶瑾凉会同意她跑过来跟赵秉义应酬?
捏着手机,我说句失陪,然后出了包房一个电话拨出去——我说叶瑾凉,你不是很担心我和赵秉义单独会面么?不如一起过来吧。
呵,我倒要看看你的小公举,是怎么为了爬上中山建业这艘船而花枝乱颤地卖着笑的!
*****
等到叶瑾凉赶过来的时候,舒颜差不多已经有点high了。
我独自端坐在一旁,看着她耍宝的丑态,越看越爽,但越看越觉得诡异。
直到叶瑾凉冲过来拦住她正要往下送的第n杯红酒之时,我才意识到我特么的又上这个bitch的当了!
“舒颜!你干什么——”
“瑾凉?”舒颜两眼红彤彤的,白藕般的手臂八爪鱼一样搭住叶瑾凉的双肩:“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啊,我……我没事的。”
“舒岚这怎么回事?”叶瑾凉看着正坐在一旁专注吃菜的我,眼里尽是指责之意。
“你看到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我把椅子凑到赵秉义身边:“赵老板,您看,我们酒也喝了,要么谈谈工期的事吧。”
“舒岚!赵老板,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叶瑾凉一手就把我拎了起来,还挂在他身上的舒颜也被摇摇晃晃带了出来。
“瑾凉,你别怪我姐……是我主动要来的。她伤还没好,不能喝酒的。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舒岚!你要觉得自己真能当成中山建业的女强人,该怎么做我不拦着你!”叶瑾凉把烂泥一样的舒颜抱起来,脸上的疼惜……真的很熟悉:“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能给你的我统统都给你了。
那些财产足够你一个人把叶子养大,衣食无忧。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向我证明什么呢?”
“叶瑾凉你太自负了吧。你以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向你示威?”我并不觉得气恼,只是觉得可笑。事到如今,我堂堂正正的骄傲在你叶瑾凉眼里却成了跳梁的小丑般自娱自乐。
“叶瑾凉,我才是中山建业的正董。”我对着镜子补了补唇彩,然后挑起一个自信的笑容:“你可以转而爱上舒颜,但你永远也不可能用她代替我。
呵呵,承认吧叶瑾凉,你还爱着我。”
甩开提包,我走进包房:“赵老板,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想来想去,大家第一次合作总要有些诚意。
工程弄成这个样子,的确是我们公司的责任。这没什么可说的,剩下的酒,我来罚。”
这会儿赵秉义好像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当然乐得跟蛤蟆似的。
“舒总果然是爽快人,女中豪杰哈!”说着,他肥腻腻的爪子一伸,直接就开了一瓶新的过来!
“舒总,来来来,你要是能把这一瓶吹下去,咱们工期的事好商量!”
一整瓶红酒,我从有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一个活人直接能这么吹下去的。
此时的舒颜还像死狗一样赖在叶瑾凉身上,而我前夫刚刚字字句句的讽刺,也还如同针刺一样挑唆着我的心。
不是要当真正的舒总么?不是要学会自强自立么?连一个煮熟了嚼烂的老客户都咽不下,我……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喝酒,是每一场应酬都必须要面对的节奏。
一伸手,我微笑着冲赵秉义道:“那,赵老板可是看好了哦。这一瓶下去,延期的赔款,可就算您大大方方地送给我们中山建业了。”
“舒岚!”叶瑾凉上前一步拦住:“赵老板,合同是我签的,现在出了状况,理应我来负责。这酒我替她喝。”
“叶瑾凉,不需要!”推开叶瑾凉,我端起酒瓶一饮而下!
我觉得这红酒应该是不便宜吧,入口的瞬间还是很香醇的,但落入胃里的过程就好像是用烧红的铁棍刮了一下。
灌了大约有四分之一,我的眼泪都呛出来了,捂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啊好啊,别停——”赵秉义那边还拍着手呢,我这边却不得不停了。因为整个酒瓶子就手被人给夺了过去——
还没等我看清对方是谁,啪嚓一声,直接就敲在赵秉义的脑瓜子上了!
“你——”赵秉义当场就被砸蒙圈了,一手捂着脑袋,一手连连指着面前的江左易:“你是,江……江……”
“看来赵老板不仅记性不好,舌头也不怎么好。”江左易一手捏住赵秉义的下颌,扳开他囫囵的嘴巴,将手里剩下的那半截瓶颈一股脑就给塞了进去!
眼看他手腕左右各转了半圈,我压根就判断不出江左易到底用了多大力气!
反正他松手的时候,那可怜的老男人趴在地上连血带玻璃碴子,一股脑往外呕。
“中山建业拿了我们江源的融资,从即日起除了‘江景之都’的各项筹备外,不会再接其他的项目订单。
赵老板如果需要赔偿的话,请到江源来找我讨要。
我江某人承诺你能拿到该属于你的钱,但不承诺你有命花!”撩起桌上的餐布擦了擦手,江左易揽着我的腰转身就走。
我胃里胀满了红酒,这会儿被他一拖,简直颠得七晕八素。但是由于之前又吃了些菜,这会儿堵得心里发燥,趴在路边呕了半天也呕不出来。
眼泪汪汪,鼻涕狼狈,简直生不如死!
“让你强大起来是靠脑子的,不是让你玩命。”江左易从药店出来,拎了一瓶药水递给我:“喝下去,催吐的。”
解开瓶盖我一闻,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太恶心了,喝不下。”
“矫情死了。”江左易帮过我的肩膀,逼我站直。然后自己含了一口药水直接凑了上来!
我吓傻了,想躲却无路可躲,只能任由他用又狠又凶的吻,把药水直逼进来。
比起之前的巧克力糖浆,简直就是天堂地狱两重天。
推开他的胸膛,我扶着墙边吐得天昏地暗。总算倒空了胃里的红酒,这会儿才开始抽抽搐搐地疼。
江左易递了一个保温杯过来,里面是适度的温茶水。等我这边清理差不多了,才开口说:
“你还是第一个被我吻过后就吐了的女人,实在太给面子了。”
我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说:“让你见笑了,我还是这么没用……完全没办法反击……”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进步是一点一点来的。不用急着太逼迫自己,一旦乱了方寸,才会给敌人最强的可乘之机。”江左易拍了拍我的背,将不死不活的我拖来起来:“舒服些了么?”
“恩。”我点点头,说谢谢。
“上车吧,表演要开始了。”
“表演?!”
“今晚是幼儿园的话剧晚会,你忘了?你家叶子在后台哭,说你答应她会来看的,眼看要登台了也不见人影。小零非逼我来找你。”
我一拍脑袋,糟了,整个忘一干净!
叶子前天来医院,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我今天出院的话晚上一定要去看她表演。
我这个妈到底是怎么当的啊!这会儿还以为林嫂已经带她回家哄睡着了!
她今晚要演小美人鱼公主,说要让我看看演王子的小男生帅不帅——
“呃,演王子的不会是你家小零吧?”
“他可没那个气质,演海龟的。为了那套演出服,我陪他到海岛上专门找人家水族馆买的。”江左易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登时就震惊了:“难不成凌先生说你去度假了,是真的?”
“恩。”
“那你们仓库的事——”
“这点小事阿楠搞的定,不需要我出面。”江左易扔了一块口香糖给我:“满嘴酒气,消一消。等下被交警拦了惹麻烦。”
“哦,”我尴尬地接在手里:“谢谢你帮我,今天……”
“那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下午回公司一看,竟敢把我的桌椅都扔出去,还换了盆丑得要死的仙人球。
舒岚你明天坐椅子的时候给我小心点!”
江左易没好气地瞄了我一眼。我先是臀部一紧,接着又忍不住吃吃地笑出了声,我说我觉得你的气质跟仙人球更像嘛。
****
到达幼儿园文艺汇演的现场时,已经八点了。眼看着家长们牵着孩子们的小手陆陆续续往外走,我的心火烧火燎地疼。
已经……结束了么?
匆匆赶到后台,刘老师一见到我就没什么好气:“你怎么才过来?叶子在后台哭了一个晚上,舞也没上去跳。害得我们不得不临时换人。”
我连连道歉,一推化妆间的大门,就看到穿着贝壳亮片小礼服的女儿真对着窗坐在小板凳上。小零背着个海龟壳,蹲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瞧着。
“小零,过来。”江左易挥了挥手,小海龟屁颠屁颠就滚过来了:“干什么呢?蹲那蹲得像个马桶似的。”
“干爹,叶子在哭,我……我安慰她。”
“安慰个屁,女孩子哭了要把她按到墙上强吻,你蹲那装什么暖男,早晚当炮灰——”说着,冲他小屁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可是我们都还没发育呢……”
我无心去管这一大一小两个流氓的跳脱对话。赶紧跑到女儿跟前,又给她扮兔子耳朵,就给她学小猪叫的。
可是叶子怔怔地看了我几分钟,始终不带笑容的表情让我心痛难禁。
“叶子,是妈妈错了。妈妈有事走不开,妈妈要赚钱给叶子买好多漂亮衣服——”
“明明就是自己忘记了,请不要用责任做借口来绑架孩子的认知。”江左易拎着小零来到我身后,毫不客气地打脸哐哐响。
“叶子,”江左易蹲下身来,轻轻捏了下叶子的小脸蛋:“妈妈是个糊涂虫,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好。
叶子比她强多了,所以要学会享受自己的成就和时光,就算妈妈不在,也要开开心心地玩。
这一次,咱们原谅妈妈好不好?”
“恩。”叶子轻轻伸出小手,搂住我的脖子。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叶子,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一定多抽时间来陪你。”
“妈妈,爸爸已经不要叶子了,你会不会也不要叶子?”女儿的眼睛里胀满了清澈的泪水,睫毛稍微一动,揪着我的心跟着颤抖。
我捧着她的小脸,说不会的,无论如何妈妈都不会不要叶子的。
“我们回家,妈妈给你讲上回没讲完的故事好不好?”
叶子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却依依不舍地看着落幕的大舞台:“她们说,今晚最后的一幕是灰姑娘和王子跳舞。二班的琳琳会跳芭蕾舞,可漂亮了,我都……我都没看到。”
“叶子想看么?”江左易走过来摸摸孩子的头。
“恩。可是老师说,只能以后看录像了。”
“舒岚,今晚别再让孩子失望了。”江左易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腰,同时牵住两个孩子,将他们按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
“江左易你干……干什么?”
“嘘——”拉来幕布,江左易牵着我的手钻了进去。后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拆设备拉电线。
“麻烦帮个忙!”江左易打了个响指:“SwanLake,谢谢!”
“我……我不会跳芭蕾……”我手脚发软,四肢各种不协调。
“我也不会,但你觉得他们看得懂么?”江左易表示,只要把我举来举去就可以了!
“我肋骨还没接好……”
可能是江左易身上固有的一份无法让人拒绝的气场吧,音响师竟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配合着光影打在幕布上,我不知道在孩子们的眼里,我是否具备一个舞者合格的美丽。
曲是芭蕾曲,舞却被我们跳成了最普通的华尔兹。我抱着江左易的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胸膛。我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有意为之的。起起伏伏的呼吸和心跳,每一下都能有力地卡在步点上。
我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因为我意识到——这是我今生今世,除叶瑾凉以外与之跳舞的的唯一男人了。
那些毫无悬念的大学舞会,我和叶瑾凉横扫了无数的桂冠,在所有人的欣羡目光中走向自以为不会毁灭的永恒。
如今,他在谁的身旁,而我,又依着谁的肩膀呢?
一曲结束,江左易像模像样地拉着我谢幕。台下的两个小家伙一个还穿着美人鱼的尾巴,一个则背着海龟壳,在那欢呼雀跃地鼓着掌。
“妈妈好漂亮,像个公主!”
“妈妈可不是公主哦。”江左易轻轻抚了抚我的脖颈:“她是个伟大的女王呢。”
“女王?”
“是啊,公主需要王子的保护,女王却能得到骑士的臣服。”江左易跳下舞台,将我抱下来,然后冲他儿子得意地瞄了一眼:“学着点,看爹怎么泡妞的。”
小零怯生生地举了个大拇指:“回去我要告诉楠妈,说你不要他了。”
“滚!再敢跟凌楠喊楠妈,我扒了你的皮!”
我轻轻戳戳江左易,说你就承认了吧,你和凌楠就是那个……
“好了好了,快点回去换衣服,咱们回家了。”拉着叶子的小鱼尾,小东西一蹦一跳地走路很不方便。
我想把她抱起来,可是一蹲身子,顿时扑了个空。
毫无预兆地,我就那么眼看着女儿在我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