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粗布短衫,脚踏草鞋,望向长街对面的四方使馆。
四周围人声鼎沸,将羽族下榻的四方使馆围得水泄不通,人流密集,摩肩接踵,宛如蚂蚁一般。
除了城里的平民百姓,林默还发现许多世家豪门的奴仆混在里面。
还有大量追捧杨岱美貌的女子……
此外另有一部分人居心叵测,混在里面煽风点火。
林默目光微沉,很快收敛了心绪。
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静静看着。
陛下试图振兴王权,道门极为不满,借此机会把一些世家推出来搞事,也算正常,但他们做得太明显了。
不怕别人不知道吗?
林默嘴角勾勒起一抹冰冷笑容:
“这样才好玩啊……”
他并未急着离开。
因为他知道,等到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最后一切都将归于原始,变得毫无价值。
他需要等,让事件继续发酵,最终演变到难以挽回的局面。
而这种局面,恰恰是林默想要的。
一个渔夫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边叫嚷着,一边从他身边挤过去,手里拎着一只湿淋淋的竹篮,朝着四方使馆走去。
林默不露声色地瞄了一眼,篮子里面没有鱼,只有一块石头。
石沉大海。
没有打到鱼,意味着刺杀的失败。
林默松了一口气,嘴角柔和的笑容丝毫未减。
他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又隔了一段时间,一份入狱刺杀杨岱的详细记录悄悄送到他手里。
整个刺杀行动由东宫独自决断,发起,一个死人,可以让朝廷化解两难之局。
更可让羽族满意而退。
更不会有损世家、道门的颜面,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林默看完记录,摇了摇头,然后把它丢弃在一旁。
不远处,人海挥臂如林,愤怒的呐喊此起彼伏,几乎震破耳膜。
林默却浑若无觉。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戴上辔头和缰绳,当一辈子牛马。
林默垂下头,慢慢挤出人群,笑容里掠过一丝淡如清风的嘲弄:
“这就是皇室……呵……”
………………
龙虎山。
“啪!”
张杏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渗血。
这几日张杏虎一直在想办法救杨岱,找遍了周围所有人脉,然而效果并不好。
反而丢尽了龙虎山的脸。
“孽徒,你就这么护着杨岱?”
张慎墟站在张杏虎的面前,怒斥道。
“师父……徒儿恳请师父想想办法……”
张杏虎跪在张慎墟的面前,磕头说道。
张慎墟语气缓和下来:
“我道门怎么能掺和朝廷之事?杨岱与我们素来无关,你又何必强求?”
张杏虎低着头说道:
“可杨岱毕竟是徒儿的朋友,而且他救过我的命,我岂能见死不救?”
张慎墟听闻此言,顿时眉头紧皱,叹息一声道:
“杏虎,此事你不必再管了,为师自有主张。”
“那师父准备怎么做?”
张杏虎抬起头问道。
张慎墟说道:
“别问了,下去吧。”
张杏虎神色黯然,缓步离开大殿。
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槛之后。
张慎墟转过身来,双手背负,凝视着张杏虎消失的方向,良久,忽然仰头望天,喃喃地念叨着一句话。
“宗门不幸,宗门不幸啊,看来我龙虎山的老脸就要丢完了。”
另一边,四方使馆。
几个羽族剑修,隔着门墙与老百姓们对骂。
群情顿时汹涌激愤,臭蛋、烂菜、泥石如暴雨般扔过去。
人潮开始推搡,有人趁乱穿过士卒组成的人墙,双手攀住使馆外的垂柳,就要跃向高墙,冲击使馆。
羽族剑修眼睛一寒,一阵血光闪烁,瞬间斩掉数颗头颅。
鲜血飞溅,染红大地,人群骚动起来。
平民叱骂反抗,场上越发混乱,仿佛沸滚的火山口即将喷出狂暴的岩浆。
一名乌衣卫急冲冲地赶过来:
“大人,这么下去要乱啊,我们要不要出手,先干掉几个贱民?”
林默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乌衣卫心头一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晓得哪里说错,只是低头哈腰,不敢再言。
“那批地痞流氓还没有到吗?”
“按照约定,应该到了。”
“嗯。”
林默点点头。
“大人,您真的相信那群地痞流氓能稳定局势?”
乌衣卫小声嘀咕。
林默瞥了他一眼:
“我们要的是造势,用谁不是用。”
乌衣卫恍然大悟:
“我懂了。”
“你们看着点就行了,别让场面搞得太难看,不能弄出什么人命,不那些士大夫又要多事,须记得点到为止,不可越俎代庖,我等只是负责督察而已。”
“谨遵大人教诲。”
“好了,你们去忙吧。”
林默摆摆手。
乌衣卫恭敬告辞离开。
而此时,四方使馆刚刚还围聚的人群,现在已经被驱散一空,不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以及随后响起的短促惨叫,许多无赖泼皮拖着一口大麻袋,麻袋里凸显出人形的轮廓,在地上拖拽出一条条斑驳血迹。
只剩下十来个平民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发出痛楚的呻吟,又被士卒迅速带离。
“呼……”
“好了,这次的计划圆满成功。”
“哼,区区凡俗,愚昧无知,轻易便能被骗得团团转……”
“那是你们不够狠。”
“嘿嘿……这些蝼蚁不知死活,竟妄想挑衅羽族威严,简直不知死活。”
“那个杨岱,也不过尔尔。”
使馆之内,一些羽族议论纷纷,谈笑风生,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爱卿,你做的好啊!”
太子拿起司隶校尉送来的紧急简报,翻了又翻,忍不住开怀大笑道:
“困扰孤多日的顽疾,想不到被你轻而易举地化解,如今四方使馆之围已去,万幸不曾酿成弥天大祸,实乃孤之幸运!”
李忠油嘴滑舌的说道:
“这全靠太子明鉴,否则小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等庸碌无为之人呢?”
“爱卿过誉了,你能替朕分忧,朕很欣慰啊。”
太子满脸欢喜,对李忠的表态很是受用。
“殿下您擅长的是堂堂皇皇的社稷大事,怎会了解泥塘里鱼虾的小伎俩呢?此事能够妥善解决,其实还是仰仗了殿下您的洪福,小的哪里敢居功呢?”
李忠拍了一通马屁。
太子笑了笑,对于这样的奉承早就习惯了,但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