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回到府上以后,并没有觉得不对的,和成春客套的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芍药就跟着成春去她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头哀嚎遍地的时候,成春和芍药还能坐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谈笑风生。
红豆已经到了,做事麻利的很,说话也周全,芍药看着很是眼热:“苏大人对你是真好,给你安排的丫头都这么机灵懂事!”
“你的丫头也好的呀,生的乖巧伶俐的,多好啊!”成春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婢女,笑着说道。
芍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婢女,最后苦笑了一声:“什么乖巧伶俐啊,都是给你们这些人看看的,平日里爷不在,我想要让她给我倒一杯热茶,都是千难万难的,说到底,不还是看不上我原是乐籍出身嘛,这人啊,大多都是势力的,哪怕你现在是她主子,你若是背后没有什么依靠,就算是最下等的丫头也是看不上你的!”
芍药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语里带了几份凄苦,成春瞧着,随后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依靠,也不是什么好的出生,跟红豆,说到底是真心换真心,她是个好的,从来不嫌弃我的出生,照顾我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我就算再难,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我,对我来说他可能比苏叙白更重要一些!”
芍药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呀,实在是单纯的不得了,你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做人家的妾室的,在这样的大宅院里面,容易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总是觉得我单纯,那你呢?都是女儿家,谁不曾渴望过未来能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夫婿,只是时也运也,我们没有那样的福气罢了!”成春握住芍药的手,随后垂下眼,“我之前在杭州被流民绑架过,是苏叙白救了我!”
“我听说过,据说,你差点死在那些流民手里?”芍药点了点头,“你那个时候肯定很害怕吧!”
成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是啊……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们简直丧心病狂,可是当我到了徽州的那一天,我忽然就明白了!”
芍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你们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看不到棺材了,也没有那种用草席一卷,随便丢在路边的尸体,我来的时候真的遍地饿殍,那些孩子啊,瘦的真的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没有粮食,没有干净的水,瘟疫肆虐,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一种可怕的绝望!”成春低垂下眼,“真的,好惨!”
芍药有些诧异:“有……这么严重吗?”
成春苦笑:“有啊,你们来的时候,孟小张军已经将所有人都安置好了,他四处奔走借粮,用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名声做抵押,从周边城镇换来了足够的粮食,安置了所有的灾民,控制了瘟疫的蔓延!”
“这是我第一次来徽州……我是后来来的徽州,一开始没老爷一起来,我来的时候,徽州虽然看起来凄凉,却也的确没有看到你所谓的遍地饿殍!”芍药有些诧异的说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惨吗?”
“我们都是穷苦百姓出身,灾年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还用得着我来跟你解释一遍吗?”成春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说回来我也只是感慨一下,要是没有遇上他们,我可能已经死在流民手里了,哪里还能这么悠闲的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吃茶,一起聊天!”
芍药端着茶杯,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红豆端着两碗糖水过来,给两个人面前一人放了一碗:“娘子,这是厨房送过来的,说是李大娘子让人准备的!”
成春还没有说话,芍药就先嗤笑了一声:“她能有这个好心?别是下了砒霜要毒死我们才是!”
“怎么会呢!”成春拍了一下芍药,然后看向红豆,“你帮我们去谢谢李大娘子!”
红豆应声去了。
芍药看着那碗糖水,却是不敢喝的,成春倒是不在意,端起糖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大白天的,她让人送来的东西把我们毒死了,她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你是真的心大,我可不敢相信她,他每每看到我们总是摆出来一副大娘子的做派,光是瞧着我就觉得烦,若是他真的是我的大娘子,那也就罢了,毕竟她是正的,我是小的,总要听她的,可他又不是我家的大娘子,在我面前摆这个做派,不是特地来恶心我的吗?”芍药双手抱胸,一脸的不满。
成春看了一眼芍药,笑了一声:“那你也都说了,她也不是你的正头大娘子,你管她做什么,她私底下再怎么摆架子,到了爷们儿的面前,不还得是乖乖的叫我们一声娘子?平日里在我们面前再怎么嚣张跋扈,到了他自己的夫君面前,不还是要伏小做低的,在我们看来反倒都是个笑话!”
芍药抬眼看向成春:“你平时都是这么想的吗?”
成春笑了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喜欢她,她那个时候还骗我,说我们家爷染了温疫,把我骗了出去,后来就不让我回来了,比起你,我更有讨厌她的理由,但是后来看着她低头哈腰的跟我讲话,我又觉得她挺可怜的,明明是自己的府邸,自己却做不了主,还要被自己的夫君当成那么多人的面呵斥,如果是我的话,怕是会很难过!”
“所以你就释然了?”芍药看着成春,忽然觉得她是真的很有意思。
“是啊,暗爽!就也不生气了!”成春笑道,“那个时候我可开心了,后来也就知道了她的难处,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她计较这些事情了!”
芍药轻轻的“哼”了一声:“你这个小妮子倒是想得开,我只是不喜欢她那副指高气扬的样子,人前一副样子,人后一副样子,虚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