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渑池馆驿,俱酒首先联系上了唐社的渠道,这里离洛邑已经次远了,请唐社社首公孙舞先生过来相见。同时令远在风陵渡的聂政速来会合;
其次俱酒请人对吴起延以汤药,调养身体,别让兵家亚圣的身体出了问题;
再次,与哭丧脸沈无损就南部战局进行了初步了解。俱酒本意不想掺和韩楚之间这档子事了,而且现在身边还有个吴起,也不清楚魏韩之间有没有引渡条约,所以带着吴起回阳翟还是有些冒险的。
但自己顶着襄城君这个大帽子,襄城有事没有任何表示也不太好,所以有些矛盾。
沈无损急于完成韩侯交给的任务,竭力邀请俱酒速速南下,阳翟面君。
看着俱酒一脸踌躇相,沈无损都快急哭了:“襄城君,呵呵,国难当头,还请一展雄才,为国分忧!”
俱酒道:“想必沈司寇也已听闻,俱酒舅父已继秦公大位,俱酒正欲向韩侯辞去职爵,西进入秦,此时此刻,再擅言兵事,怕是不妥啊!”
沈无损:“襄城君此言差矣,囊者襄城君被魏授予少卿之职,君上不为所动,改封君之封邑于襄城,君上爱才之心、用才之诚,天下无出其右者。”
俱酒听了,暗暗点头,韩侯不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更难得有大胆使用的魄力。可惜,作为穿越者,自己有着更大的抱负。否则,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君贤臣良的佳话呢。
但俱酒还是不愿意带着吴起去阳翟,主要基于三方面考虑:
其一,顾忌韩魏之间的同盟关系,保不齐魏侯已经通报韩国,协助捉拿吴起;
其二,韩国阳翟城中的许异、韩屯蒙,甚至眼前这位哭丧沈,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其三,目前还不知道吴起有什么打算,是否还是按照历史走向,继续奔楚。
俱酒决定先与吴起深谈一番,遂道:“沈司寇,容某再作计议。”
沈无损无奈,只好哭丧着脸告辞,临出门时还不忘拉住俱酒哀求:“沈某知道襄城君本事了得,襄城君千万不要施展身法,趁夜遁去,弃沈某于不顾啊。”
俱酒哭笑不得,当下保证,自己保证不会逃遁,沈无损才怏怏而去。
俱酒来到吴起的房间,此刻吴起已经发过一场汗,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比之前清醒了不少。
俱酒临榻而跪,拉着吴起的手道:“兄长,可曾好些?”
吴起身心经受了巨大打击,神情明显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飞扬,他低低地回道:“多谢贤弟一路照看,起无大碍,只需调养数日,即可痊愈。”
之后二人又攀谈了一会,主要是吴起询问俱酒入秦之后的事情,当听闻俱酒调动各方力量,扶植秦公师隰上位的精彩经历之后,吴起神色更加哀伤:“西河之地,尽入秦矣!”
俱酒看吴起还在为西河的未来忧心,可见他还没有从心伤之中走出来,于是转移话题道:
“此魏有负于吾兄,非兄长之过也。吾兄之才,天下仰视,不知兄何谋焉?”
吴起叹息半晌,向俱酒交出了实底:“起困于西河,楚曾数相邀。吾观楚王,贤君也,久欲奔之。”
俱酒默然,历史的走向果然没有轻易改变,吴起心中仍然燃烧着熊熊的一团火,眼里仍然闪烁着灼灼的两束光,“欲为卿相”的信仰坚如磐石。
俱酒不能把自己知道历史走向的隐情向吴起如实道出,只好拐弯抹角地劝阻吴起:“兄长入楚,果为卿相?”
先浇一盆冷水再说!你进入楚国就一定能到达卿相的位置吗?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吗?
吴起目光炯炯地遥望远方:“楚王曾亲笔相邀,起旦入楚,暮为令尹!”
俱酒暗暗腹诽,看来人家魏侯、公叔痤怀疑你是没有问题的,你吴起果然不老实!
摊上你这样的员工,哪个老板能安心得了?天天叫嚷着要当职业经理人,一旦不遂你愿,就要跳槽。职业经理人是那么好当的吗,首先得历史清白吧,起哥你这点恰恰做得不太完美啊!千金求官、杀妻求将、论功争相,哪一条经得起悠悠之口?
俱酒继续问道:“兄长既为令尹,当何以强楚?”
吴起这个人,在魏国浸淫多年,深得李悝变法之精髓。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讲,战国时代的变法者,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李悝变法的影响。历史上商鞅也是在魏多年,熟读李悝的变法经典,然后再结合秦国的实际情况,进一步推行变法的。
吴起在魏国不单纯是治军,其在任西河守时,也曾推行多项变法措施,故而吴起是政治、军事双料人才。
谈起治国之道,吴起顿时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说话也有劲了,一口气谈五个时辰,一点都不费劲儿。
最后归结为三句话:“均楚国之爵而平其禄,损其有余而继其不足,厉甲兵以时争于天下。”
此时吴起尚未真正进入楚国,但对楚国的国情也不算有多深入的了解,只是泛泛而谈其理想。
尽管如此,俱酒已经从中看出了“取祸之道”的苗头,那就是“均爵平禄”。
历史上的吴起变法,废除了贵族世族世卿世禄制,封君子孙三世而收爵禄,以抚战斗之士。过去楚国封君太多,贵族世袭,吴起变法,要求一个人的爵位最多传三代,三代以后,如果后人没有本事,就全部沦为庶民。
这种改革举措,在战国时代,是砸人饭碗、断人财路的狠招,可以想像吴起要得罪多少人?
不死都不行!
俱酒一脸凝重地望着这个沉浸在改革幻想中的历史名人,心中思绪翻飞。不仅仅是吴起,中国历史上的改革者,除了王安石,几乎都不得善终。强如张居正者,虽然寿终正寝,但数月之后就被掘墓鞭尸。
为什么?
既得利益集团太强大了!
吴起突然注意到俱酒严肃的表情,他没有想到俱酒是在为他的未来考虑,反而责怪自己没有考虑这位小老弟的感受
“哦……贤弟日后有何计较?事韩乎?事秦乎?抑或……可有入楚之意?”
俱酒一把拉住吴起骨骼粗壮、指节嶙峋的大手,双眼直视着吴起的眼睛:“弟,欲王天下,兄其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