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马迟,高柳戴新雪,黄昏的落日就像不要钱的咸鸭蛋被扔在天边。
沈离山馋了,弯腰进了路边一间小店,头顶撞到茅草檐。
“师尊小心。”
“无碍。”
毕月一脸疑惑:“现在都叫得这么顺口了吗?”
“客人,吃点什么?小店有上好的黄酒,正合适温了来喝。”店小二笑容堆得很满,让寒碜的小店也有了生气。
“那就来两壶黄酒。一个咸肉冬笋一个小炒仔鸡。”毕月看见隔壁桌有这么几个菜,眼睛一转就点起了菜。
“有什么汤没有?”顾清恪问道。
店小二也不看餐牌一口气报了七八种汤,都是那种要在柴锅里翻滚好几个时辰才能上桌的菜。
沈离山不由得往后厨看了一眼,帘子隔着,缝隙中看不清什么。
“那就来个莲藕排骨汤吧。”顾清恪不动声色地对店小二说,“你们还有什么特色的冬季小腌菜没有,来一两碟。”
小二点好了菜,毛巾往身上一甩,往后厨去报菜去了。
顾清恪拿了筷子凑到沈离山身边问道:“师尊可是觉得这家小店有问题?若是不妥,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沈离山接过筷子摇摇头:“不必,就是这家店的汤准备得真足。想来落羽城的人都爱喝汤。”
菜上来的时候,沈离山若有所思。
“师尊尝一下这个笋,真鲜。”顾清恪尝了一挑眉毛给沈离山夹了一筷子。
“这个仔鸡真不错,这是什么蔬菜还辣辣嫩嫩的?”毕月一边喝水一边说道。
他是个征战南北的将军,也是个吃遍山海的吃货。沈离山一样尝了一点,端上来的莲藕汤也喝了一点。
这家店的手艺未免太正宗了些。
本地的腌笃鲜做得不错,小炒仔鸡竟然用的本地罕见的嫩姜,这锅莲藕汤一喝就知道用的不是本地的脆藕,而是南湖之中软糯拉丝的湖藕。
三个不挨着的地方名菜出现在落羽城外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让人不由得疑窦丛生。
这些菜本地种植的可能性不大,要是保鲜运输过来且不说成本就是现在的交通状况也让人难办。
沈离山不动声色地招呼他们俩吃菜,眼睛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对谈生意的商人,服饰华丽推杯换盏,抱怨天气抱怨行路多艰,互倒苦水,已经到了一年就要头,货款还没有回笼。
“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一年不是一年。”
“谁说不是呢。那些个神仙打架成天封锁这里冻住那里,好好的商路七零八落的。你的货款收不回来,我的货做好了难运出去。都一样。”
“世道萧条,现在国与国之间倒是都不敢动默契得很。”
“害,那还不是因为国内都不太平……”
“少说话,多喝酒。”
另外以桌子一家五口安安静静地吃着三盘菜,一盘清炒藜蒿一碟兰花干一盆排骨莲藕汤。没有酒,没有喧闹,三个孩子都一声不吭也不争抢打闹。
看他们的衣着朴素干净,丈夫妻子都是普通人的模样,微胖柔和,甚至有些胆怯地避开沈离山探究的目光。
男人局促羞赧地舔着舌头,低头给孩子们布菜。
“快吃,吃完我们就去找个地方住店就暖和了。”
一共只有三桌客人,小二在三桌之间穿梭,倒酒上菜询问口味是否合适,敬业程度堪比集贤镇上最好的酒楼里的金牌小二。
要留住这么一个业务过硬的员工,还要他喜笑颜开地工作,要么是店家给的工钱十分可观,要么他自己在店里有本金。
在一家明显支出比进账更多的店里有本金岂不是自找死路?
没有人会那么傻。
“你们店里的菜很好吃,你们掌柜的亲自下厨吗?柜上都不见有人。”沈离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店小二的笑容更盛了:“客官真是问了个好问题。我们掌柜的还真的就在后厨忙乎着。他呀一天到晚就围着灶台转,小店就靠掌柜的手艺才在落羽城赚了几分名声。”
“真是难得。天南海北的菜都做得这么地道。”
“客官看来也是天南海北都去过的人,见识这么广。我们掌柜的在外漂泊久了,就喜欢在这里捣鼓吃的,客人吃得高兴,他就高兴。”
“量给得足,又这么好吃,你们掌柜的赚不了什么钱不是?”顾清恪代替沈离山问了出来。
店小二好像习惯了人们会有此一问:“我们掌柜的不缺钱,反正不缺我的工钱就行了。酒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壶?”
毕月喝得脸上带了一抹绯红:“好喝。再来一壶吧。”
店小二看向沈离山,得到他的首肯才脚底踩着弹簧去了后面拿酒。
沈离山很少在外面这么多话,顾清恪悄声问:“师尊可看出了什么?”
“没什么。可能真就是赚够了钱来陶冶心绪的。”
忙前忙后的店小二,自得其乐的客人,始终不露面的大厨,满屋子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酒的味道很香,甜甜的,容易让人不防备地就醉了。
毕月越喝越开心,几乎要在这里唱起歌来。
女孩子家容貌昳丽,平时和人说话都带着天生的高傲有的时候趾高气昂。可是,现在她喝多了,就像吃了多了猫薄荷的小猫。她话不多说,醉眼迷离地望着沈离山。
沈离山觉得女孩子这个时候显得姗姗可爱,脸上的绯红和木讷的口舌都觉得可爱。
“沈道长,你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笑,说话也不着调,那么多人还觉得你好呢?”毕月不是醉了,只是嘴角有点不听使唤。
她娇媚的笑容显得有那么些无邪,像夏天荷叶上的露珠滚过来滚过去的。
虽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沈离山还是觉得莫名地开心,伸手摸了摸她如云的发髻就像轻轻摸一只小猫。
顾清恪一筷子打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非礼勿动。”
沈离山也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点不对,讪笑着:“你看她像不像一只猫?”
顾清恪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才像一只狐狸。”
“呵呵。”尴尬的时候就应该自己也罚一杯酒,沈离山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你们老板在哪里?”冲开门扉刀拍在柜上精神小伙一双豹目环视一圈杀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