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山没有接着追究究竟是谁，只是将甲乙丙带在身边，将剩下的人全数遣回应江城。
“世子，没有小的们在一旁照应，这恐怕不妥。”被捆的小太监怕回去不好交差，又不想和那监官一样落得凄凄惨惨，小心翼翼地问。
沈离山笑得温润说的话强硬，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我说的，你就听着去办。妥不妥当不需要你考量。”
下面一片寂静，在没有任何声音。
队伍一点一点走出视线的时候，沈离山意味深长地看着甲乙丙：“你是不是还想和他们子在一起？”
甲乙丙此时乖觉得很：“小的不敢，世子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沈离山点点头：“说得好。”
话音刚落，沈离山就拉着甲乙丙的手一下子飞上云端。
“啊！”甲乙丙从前至多不过飞檐走壁，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越过树梢脚下飞过溪流，于空中如无物之轻。
他面色森白，心跳过速，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失重的感觉让心脏有时候好想要从嘴里跳出来噎住自己的喉咙。
顾清恪出离的魂灵勉强跟上自己的身体被重重摔进骸骨堆中。一根白骨扎穿了身体带着血色分外妖娆。
青面巨人越打越兴奋，喉咙中低压着怒吼像咕嘟着一壶热水，眼看就要开了。
毕月挡在顾清恪面前，单刀寒光印出些许冷峻的容颜。
“呵，小姑娘你的剑已经碎了。拿着这柄破刀也无济于事。”眼看胜券在握，两个擅闯之人就要就擒，青面人张着大嘴轻蔑地说出一句话。
毕月啐了一口血，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黄泉井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施展不出神力，你们两个小子丫头年岁尚短，还不速速就擒。”青面人握紧了手中的大棒攒足了力气就要往下去砸。
棍棒带风，毕月不确定自己手中的单刀和自己能否扛住这一击，但坚决不能后退。
因为沈离山走的时候交代过，要保护好顾清恪。
自己是仙兽，最多受点苦，死不了。
顾清恪就不一样了，一个凡人身躯入道的金丹修士，身上还受了重伤。万一在这里抵挡不住，魂飞魄散也不一定。
顾清恪艰难地反手摸到背后，想要将那骨头折断。岂料那骨头乃是不知何人的断腿之骨，扎了进去拉出去都难，怎么会轻易被折断。更何况，顾清恪现在身上灵力已经施展不出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无助。
不管是十一年前还是现在，自己还是那么没有出息。
他喘息着，嘴角的鲜血终于遮掩不住狼狈地流下来。抬眼就看见锯齿铁棒带着风冲向毕月。他内里涌出一股力，挣扎着站起身去将毕月拦腰抱住顺势一滚。
耳边风声和着石头刮过脸颊。
保住她。
顾清恪模糊的意识里只有一坚持，毕月不能在自己眼前出事。
逃得过一击，实数侥幸。
青面人眼看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没有得手，勃然大怒。
第二击旋踵而至，裂风之势更胜从前。
顾清恪已经没有力气阻挡毕月单刀挡在自己跟前，眼睁睁看着毕月并刀碎裂。被击中的身体像是破碎的蝴蝶，随风卷飞。
青面人战意上头脚步跟上就要追杀，顾清恪抓起手边的断骨朝着他的大腿猛刺过去。速度不够快失了准头，一下扎在他脚背上。
但顾清恪用尽了全身力气，青面人脚被扎穿。
顾清恪顾不得青面人暴怒会生成的暴虐，扑上去抓住他的双脚，企图阻止他朝向毕月的步伐。
“大胆凡人，擅闯禁地还阻我办事，该死。”青面人喊声震耳，隆隆如有石崩。
他一脚踢开顾清恪，又一脚跺在他身上发泄怒气。
力道之大，踩得顾清恪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插进身体里的那根断骨更是在身体内断成几段，碎裂的骨刺刺穿内脏的声音在顾清恪听来那么清晰。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看见自己生命流逝的光晕。
那光晕轻盈得就像那个寒冷的天气里看见的那一身轻薄的绿色春衫。
手脚冰凉，心中冰凉，有人眉间朱砂低眉敛目像是在悲悯自己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的一声。
腿上的骨头也断了吧。
顾清恪感觉自己好像被踩进了尘埃里，口鼻之间除了血还有许多尘土的味道。
还没有结束吗？
“顾清恪！”
什么声音？是谁在叫这个名字？
毕月吗？
毕月只会叫自己毕诩？沈克？
毕月的脸扑过来，脸上的泪痕和灰尘黄土混在一起，果然还是一只喵的样子。
顾清恪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吐出来的却是更大的血块，堵着喉咙发不出别的声响。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来了。道长来了。”毕月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轻轻喂到他的嘴边，看着鲜红的影子顺着他的喉咙消失，脸上的表情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来了？
顾清恪耳朵里听不清楚，视线里还是晕眩，看的见毕月的嘴巴一张一合，只听见了这三个字。
谁？是他吗？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内里坏得一塌糊涂。
顾清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开了膛的鱼，躺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不见什么希望。
他原本只听见注定的死亡一步一步靠近的声音，现在却听见了救赎。
是的，救赎。
他以前从不认为沈离山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现在知道了。他想他来。
毕月将人拖到角落，远离正在打斗的中心。
顾清恪看见了。是他。
是一个无畏又厉害的影子，是一抹骄傲又不在乎的颜色。
沈离山将甲乙丙丢进了白骨堆，那些行进的白骨层层叠叠闻着味儿就把他围了个结实。
青面人的锯齿大棒在沈离山的破烂铁剑面前气势汹汹却讨不到便宜。
“小贼！哪里来的精怪！”青面人口不择言。
沈离山还是世子的装扮，一身珠光宝气。出手之间竟然带有几分闲适。
“大人真是少见多怪，难道不知道我就是那一群白骨处心积虑想要逮住的那个命债之主？”
“什么？”青面人猛然顿住，上下打量之后恍然大喜，“竟然是你！来来来，自投罗网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