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神态安宁地在沈离山床边打坐,沈离山也一脸宁静与世无争。
两人之间的气息仿佛萦绕着纯洁轻灵的仙气,似乎要向上飞去远离污浊。
顾清恪看得脸色一沉,手中的东西就朝着毕月兜头兜脸罩下去。
“你!”毕月,此刻的毕月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手中的东西就打算撕个粉碎。
“你看好了,这衣服可好看!”顾清恪转过身去,“除了这一身,我可没有银子买其他的了。”
漂亮衣服?有什么稀罕?
毕月手不从心,展开了欣赏,果真美轮美奂。上衣下裳外披大氅,那软乎乎的手感,那精美灵动的绣花,那点缀的宝石珍珠,还有帽子上白白的茸毛无一不精美,无一不合心意。
“你这是在讨好我?”毕月眼睛亮晶晶的看顾清恪也顺眼了几分。
顾清恪眼看就要动怒,沈离山过来打圆场:“什么讨好不讨好的说得这么难听。就是我们同路之人也要互相关照才是。”
毕月小嘴不饶人:“同路也只有一段,终究他还是要自己找自己的路去的。我们还能一直在一起吗?”
顾清恪立马去收拾衣服装进匣子里:“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不喜欢罢了,还我。”
毕月拉着不松手:“也罢,同舟同路都是缘分,孽缘善缘都是经历。我以后说话好听些。”
两厢僵持不下,毕月嘟着嘴看着沈离山。他无法只得对顾清恪说:“好男不跟女斗,你且饶过她。”
顾清恪不为所动,沈离山只有凑到他耳边说:“我们俩都是大人了,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我知道你就是看她身上穿得太凉给她买的,何必呢。”
顾清恪听了他的话,手上一松,毕月摔了个大马趴。
沈离山七手八脚帮他收拾衣服又扶起毕月,让她在房间里换衣服,他和顾清恪去门口等她。
“不用。隔壁还有一间房,我去那里就行了。你身上有伤,就在这待着吧。”毕月抱了衣服和首饰匣子就去了隔壁。
“那不是牛婆婆的房间吗?”沈离山担忧地小声询问,顾清恪却毫不担忧。
“师尊你就真的是少见多怪了。你说是牛婆婆怕了沈月亮,还是沈月亮怕了牛婆婆?”顾清恪料定沈月亮吃不了亏。
顾清恪打开另外一个匣子,里面装了一套华贵的衣衫。
“你放才不是说没有钱了吗?”沈离山抚着柔软的面料曾经在雕梁画栋的宫殿里锦衣华服的过往在指尖划过,他有些留恋那种触感。
顾清恪耸耸肩,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送对了,师尊根本就不像岳栖鸣他们说的那样冷清冰凉不爱热闹不爱绚烂的色彩。软貂轻裘虽然对于修仙的人来说不是必需品,但很对沈离山的胃口。
他会怕鬼,皆因他爱着现实世界中的许多东西。他果然是爱奢华爱热烈的人,寂寞,那是无可奈何的忍受而已。就像在人群中忍受愚蠢,在喧闹中忍受自大,他不爱的从来不是这些美好的东西本身,而是那些无知扫兴的人。
沈离山的欢喜从眼中流出,蔓延到顾清恪的眉间。有些东西给他很难,有些东西又很简单,只是有没有资格这件事,同不同路,他不想给别人来说。
顾清恪享受这一刻的欢愉,前所未有是自己给与沈离山带来的。他让沈离山现在在自己面前不再是疏离回避俯视拒绝,至少他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孩子。
沈离山不知道顾清恪心中心思已经转了百千回,多少天来第一次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你选衣服的品味还真是不错。马上就要扮个富商,自然要穿得富丽堂皇一些。你看看,是不是已经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当家的了?”
“自然是像。”顾清恪记得有一年他在无量山也曾这样穿过,穿着那样端庄绚烂的衣袍救了因为鬼修发疯的自己。听说当时在九州仙尊面前,离山仙尊装疯卖傻保下了自己的小弟子。却不知道也许当时师尊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当真是个帝王。
所以富贵于他而言不是云烟,军权兵刃对他而言也是常事,混乱不安的战事尔虞我诈的心思他都曾见过。
沈离山喜欢茶山居不见人烟的生活不假,那么多年见到见血喊打喊杀的生活之后过点安宁日子也未尝不可。只是以他的个性,不与人说话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而已。不能,并非不爱。
好不容易夺得天下的人,权贵之眼的人,即便素服也会着锦,不会甘心日日锦衣夜行。
这一切都是顾清恪的猜测。回想起他曾在深夜听到过的沈离山的噩梦,轻声呼唤的人名,串联起这一切不过是在一瞬。小的时候不懂他,也不懂自己,现在也不懂,只不过好像往前迈了一步。
沈离山穿上轻裘坐在窗前,顾清恪上手给他梳个发髻。
可是顾清恪手笨,小时候曾经会的事情长大了变得那么陌生。手指之间发丝绕过的感觉隔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他手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慢慢梳着。
沈离山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兴高采烈的计划着等璞月华回来了一起启程去落羽城。
“不去应江城看看宋星辰到了吗?”顾清恪想起之前沈离山对那个小丫头十分照顾。
沈离山玩弄着一块玉佩上的穗子心情很好:“各人有各人的雪,淋在身上还是淋在伞上各有各的缘法。我只能送她这一程,后面怎么走,起码还有那个她喜欢的人陪着。”
他说的话好像是十几年前不会说出来的。顾清恪一时间拿不准自己了解的究竟是以前的沈离山还是现在的沈离山。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云山雾罩虚无缥缈。
“我以为你会担心她。”
窗外的树叶子还没有掉光,枝干上已经裹上了雪,枝丫上顶着白帽子。
“我曾以为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改变命运,后来才知道最不可改变的就是命运。天道让人生让人死,不会因为你小小的善举或者大大的义事就改变。你为她打伞也不能打一辈子。”沈离山心里想着无量门的那些师兄,他们的世界里唯一的变数可能就是自己这个异世界来的魂魄吧。不然,是不是可以安全无虞地过一个百年,十个百年……
“师尊……”顾清恪竭力想要他开心一些,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低落了。
“你看,临水宋家这么大,要是真的宋小姐出了什么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喊打喊杀了。”沈离山察觉他手指之间停顿,安抚似的回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