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钟源来找沈离山的时候后面还跟着怨气深重的尾巴。
宋星辰垮着脸对沈离山道歉,说昨日中午在饭桌上太没有礼貌了,原本晚上就要来道歉的,结果有事耽搁了。
沈离山根本就不敢多说话,宋钟源肯定是用非常手段才逼迫这位大小姐来认错的吧。只是这种礼节上的事,他一向不在意。与之相反,内心祈祷宋星辰不要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怀恨在心才好。
“宋小姐不必如此拘礼。我一个游山小道无拘无束也不懂这些。你郑重其事地道歉倒叫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宋星辰没有回答。
宋钟源眼睛瞟了一眼宋星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俊身后看。
“你醒了?”宋钟源绕过沈俊径直走到顾清恪面前直勾勾地打量,将宋星辰的目光挡在身后。
顾清恪不认识他,刚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这就是沈俊说的寄住的金主。他拱手作揖:“沈道长说是您救了我,无以为报,有事驱策您尽管开口。”
见他说话不像是大家弟子,但小宗金丹以上的人几乎都叫得上名字,宋钟源端详他的外貌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沈俊过谦了,我只是路过载了仁兄一程。救你的人就是他。在下临水宋钟源,不知兄台姓名。”
“宋公子见谅,我好像不记得很多事,连自己的姓名也忘记了。”
顾清恪看见宋钟源背后露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真的忘了还是假的?”
沈离山挡在顾清恪面前:“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我昨天晚上已经问过了,确实是忘了。我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小姐看取得好不好?”
“什么名字?”宋星辰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叫毕诩。”
宋星辰被顾清恪清朗的外貌吸引,一双眼睛好像忧郁多情,想也不想就回答:“好名字。”
“好名字?” 宋钟源听得直皱眉头,好名字?好在哪里?看到沈离山写出来,更是不解。你是认真的?
沈离山不确定自己解读的表情对不对:“是有什么不妥吗?”
宋星辰推开自己哥哥的头,站到顾清恪身边去:“哪里有什么不妥。我哥哥读书从来不行,看不出名字的妙处而已。”
“真的吗?”顾清恪皱着眉头,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对。
“必须的。”宋星辰笑容更明亮,“非常好。”
这是什么谐音?顾清恪望向沈离山,对方赶紧低下头。
知道自己读书不多,取名字的时候也想到这个谐音的问题。沈离山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但是已经说出去了再改也不大好。况且人家小姑娘好像是真心喜欢,不像是要找茬嘲笑的。
沈离山赶紧说:“我还有一只猫叫毕淼,一只黑犬叫毕默。”
宋钟源咂了咂嘴,憋出来一句话:“都是好名字。”
四人面面相觑,尴尬得好像时间都要凝固了。
宋钟源险些忘了自己的正事,他拉过自己不省心的妹妹,对顾清恪说:“不知毕兄还记不记得自己师承何处?在哪里修习的一身好灵力?”
顾清恪谎称不知,早已经不记得了。可宋钟源探究的目光灼灼逼人。
“想到这些我的头就痛,一片云山雾罩看不真切。”顾清恪扶额。
沈离山赶紧上前搀扶坐下:“宋公子有所不知,他昏睡之中倒是念叨过什么王,醒来之后便是这样什么都记不住,问了也不知道。还说自己是个杀鱼的,又说自己在西山布雷,胡言乱语。”
“这样?真可怜。”宋星辰被美色所诱,眼睛里带上了心疼。
“可不是。做噩梦喊打喊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记不得父母兄弟也不记得师承来处,就是口音也驳杂得很,听不出来是哪里人士。”沈离山越编越像样。
“确实,他说话的口音听不出南北。以前肯定走过不少地方。”宋星辰认真地分析。
沈离山趁机煽情:“也可能年幼的时候走南闯北的,没有家乡。”
这么一说就伤感了,顾清恪不止没有家乡甚至都没有家,后来没了门派,没了师兄弟,也没了师尊。
顾清恪看着沈离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时光的印记,很久很久以前不算和谐的相处时光却让人记了那么久。可是沈离山徒弟那么多,朋友也那么多。有要去救的,有豁出命来救他的,牵挂也那么多。而自己孑然一身到世界上来,没有多少陪伴,总是孤独。
此时别说是宋星辰了就是宋钟源看着都有点不忍。自己在干什么?对一个无辜受伤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人步步紧逼,哪里是君子之道?
“毕兄不必忧伤,在我们这里就把这里当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要是觉得不方便,沈俊尽管来跟我说。无有不应。”
沈离山接住宋钟源的目光,连连点头:“是,是,宋公子宅心仁厚,在集贤镇上也颇有威望,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助尽可以信任宋公子。”
宋星辰跳起来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急切地炫耀自己有能力帮助一只落难的狐狸,被它美丽的皮毛蒙蔽,完全不管是否危险。
顾清恪有厌蠢症,但是无法将这么单纯的善良划为这一类。他嘴角扬起的微笑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
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到餐厅吃饭。
推杯换盏的时候,顾清恪偷偷去看兴致昂扬的沈离山,心道,师尊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吗?无路可去无人可依的可怜的孩子?
和心魔交换自己灵魂的空间,我才有机会修成金丹修士,拥有几百年的寿命。但是在这之前,师尊你已经和那些人过了好几个百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存在的情谊都是我这个小孩子不能比拟的,对吗?
沈离山没有听见他的心声自然也没有办法回答。
顾清恪在自问自答的自我否定中一杯接一杯饮下苦涩的桂花酒。
月下寒气浸了头发,沈离山招呼春山涧两人架着顾清恪回去。
“阿剑,你使点力气啊。”
“知道了。”
可是顾清恪还是往沈离山身上压。
沈离山不知道,顾清恪伪装了一双醉眼。酡红的面容下是一颗清醒的心,不是不能醒,只是不想醒而已。
他侧过头,把脸埋在沈离山的颈侧,皮肤温暖的味道让人眷念。
他的心跳得不同寻常,都是因为自己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