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山见了琉璃火云,心中燃起来非凡的存活下去的勇气。
今天他终于坐在琉璃火云的旁边,看着这朵花。
尽管身上的寒冰尚未褪去,脸颊上还带着冰碴。
他想伸出手去抚摸那流光溢彩的花朵,又深恐自己手上的寒气将柔嫩的花朵伤了。
毕竟岳栖鸣还没有讲到要如何采摘,顾清恪就出了事。
后来,也不知在忙什么,也没有问到这朵花。
有人脚步轻缓,熟练地走了进来。
翠湖这人性子急修为低,走进来常常都是急匆匆的。
沈离山一愣,耳畔就传来了顾清恪的声音:“师尊今日好兴致。”
一只手伸过来,将琉璃火云摘走。
“怎么?师尊喜欢?”
沈离山想要伸手去阻拦,却半路蜷缩着手指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喜欢?不喜欢?
顾清恪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问这个问题,而且一定要有一个答案。
其实,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很多都没有答案。
很多人都没有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都能在世界上生存。
我们之间怎么能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呢?
顾清恪把花递到沈离山面前:“你不必说喜欢,我也给你。”
沈离山不知道他今日为什么这么好脾气,狭长的眸子盯着眼前娇弱弱的一枝花,伸手接了过来。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否则你也不会看它看了这么久。”顾清恪打量着沈离山精气神日渐恢复,轻轻地说:“师尊果然天生适合修行,和这幽咽泉也是绝配。”
沈离山没有答话。
顾清恪心想,要不是自己是个千年魔头还修过仙,怎么可能困得住沈离山。在八号世界究竟是谁伤到了他?让他伤弱不能自保,还要依靠岳栖鸣那个家伙。
琉璃火云消散了,在沈离山的指尖就这么散成点点星光消失了。
它毫无预兆,片刻的灿烂就这样消失在他苍白的手指间。
“留不住呢。”沈离山喃喃地说。
世间千般美好,都像黄沙一样留不住了。
顾清恪没有听清,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他把手放进沈离山张开的手掌说:“美的东西易散,只有恶会永存。”
咆哮的恶龙在自己面前说,只有自己会永远存在,那些天使都会消失。
那永恒的恶和短暂的真善美究竟哪一个才算伟大?
顾清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吧。”
沈离山知道大丈夫想要成事,该弯腰的时候就要弯腰。
宁折不弯的沈离山应该出现在典籍里,而不是生活里。
“来坐吧。”顾清恪重复道。
沈离山顺从地拖着腿坐到顾清恪身边的石头上。
顾清恪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他的腿,不满地说:“怎么还没好?”
沈离山干巴巴地说:“能力不济,好得慢了些。”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科场失意却绝口不提那些龌龊龃龉,只清冷地说自己不够好。
顾清恪却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只会用些不干净的手段。
沈离山身上火热滚烫,顾清恪按住他的手,揽着他就往自己怀里带。
从冰潭中起来的沈离山,多日沈体虚弱,此刻正发着高热。他手脚冰凉眉宇间的寒气聚在一起让觉得手背上好像放了一把烙铁,刺痛得紧,又热烈得紧。
沈离山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我身上脏得很。”
顾清恪没有自觉,揽着的手搂得更紧了:“有你抱怨的地方吗?外面下雪了,我冷,正好你身上热得很。”
沈离山还能说什么,只好说:“好。”
顾清恪有点奇怪,像是一个小兽俯下身来,趴在沈离山腿上蹭着他的手背。
沈离山心里发毛,浑身一僵。
“别动。动我就起来弄死你。”
他嘴里说着最狠的话,脸上的表情满足得像是一只猫,稀里糊涂进入了梦乡。
沈离山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那些过往的梦境更加清晰。
眼前的人就是大魔头,就是世界最凶狠的催命符。
他没有能见到自己的小宰相,也没有回到无量门看到自己那些不靠谱的师兄们。
没有什么入故,只有死亡。
宁静的呼吸让人感觉手边人脖颈的脆弱。
他的生死在恍惚之间好像就在自己的手里。可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让人捏在手里的小鱼。
风带着雪在脚边盘旋,沈离山的右手一动不敢动,左手却在暗中运起灵力召唤自己那不中用的破剑。
无用。
顾清恪睁开清冷的眼,方才的言笑晏晏一点淘气消失无踪。
“师尊才好一些,还是不要做些危险的动作比较好。”
沈离山整个人瞬间冻住。
顾清恪笑咪咪地坐起身来,仿佛忘了所有的不堪往事,温柔地说:“你教我说有些事情是天分,有些事情人定胜天,不着急一朝一夕,多些耐心才是。”
见他没有反应,顾清恪又对着他耳语:“往日你说教的时候总是很无趣,但是一张脸却真的很好看。那些人都在看你,你却浑然不觉。”
沈离山不知道他说这些干什么,一些遥远的往事不过就是河水里的星光。
他好像在说一些残酷的往事又像是在说一个美梦。
可美梦噩梦不都是一瞬间。
沈离山的手上不敢发力,手指握成一个拳放在身侧。
顾清恪很享受现在沈离山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的那个小宰相呢?你说你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曾遇到这么一个聪明人。他没有教你现在应该怎么说话吗?”
沈离山失去了自己的舌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方才的紧张让自己昏昏沉沉,他只轻轻地拍了拍顾清恪的手背。
微弱的力量,手指微烫的感觉划过手背。顾清恪第一次感受到他虚弱的求饶。
他倔强地什么都没有说,顾清恪却认为这是他示弱的方式。
“那个小宰相懂什么,百年的性命,蝼蚁一般,早就化成一具枯骨归了黄泉了吧。”
顾清恪抓到了他的两只手,不依不饶地说着让他痛苦的话。
能掌控沈离山的喜悦和苦痛,对顾清恪来说很重要。
“秦川。”
“什么?”
沈离山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顾清恪没有来的听清就被眼前的人撞了个满怀。
手上的重量让人没法深思,沈离山竟然这么没用直接昏了过去。
“还是这么没用。我会先解决岳栖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