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在沈离山恍惚的眼神遨游天际的时候,一道灼热的呼吸吐在他的手上。
他半跪在床前的榻上,没有因为沈离山即将入殓的丧败神色有丝毫的懊恼。
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和沈离山身上残留不褪的暧昧痕迹交织在一起,显得圣洁又堕落。
这是顾清恪努力了这么久的回报,这是他应得的恶魔的果实。
顾清恪的嘴唇不轻不重地落在苍白的指尖,自顾自地沉溺。
沈离山被指尖的潮湿拉回了思绪,他觉得自己应该怒不可遏应该歇斯底里应该对眼前的人声色俱厉,应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再狠狠地吐一口唾沫,斥责他被恶魔蒙蔽了心智竟然生出这么龌龊的想法。
可是他真的动不了,他的心好像疲惫得不能挪动一根手指头。
该喘口气,可是整个人就像被压在水面之下,张嘴呼吸都困难。
顾清恪那张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离山稍稍别过脸去。
顾清恪很不满意,毫不留情地出手钳住他精美的下巴和风细雨地说:“你该看着我的。”
沈离山想,我该杀了你的。
不管结局如何,不管会不会死我都应该杀了你的。
我一个堂堂帝王,什么委屈都可以受,但这委屈不可以。
沈离山生了杀心,就像生了活下去的目标。
也许是他天生就爱给自己生存下去找借口,也许他天生就很爱惜自己的性命,他现在很厌恶自己躺在顾清恪丑陋的床上。
“精神头不错嘛。现在又想杀了我了。”顾清恪竟然变态地笑出了声。
他笑得欢快,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不小。
沈离山没有反应,即便脸上的骨头几乎都要被捏碎,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眼睛里除了杀意,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泪花,笑着笑着突然变得很愤怒。
他突然站起身,摔门而去。
沈离山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自由厌恶一件事和憎恶一个人的自由。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自己需要养精蓄锐。
已经承认顾清恪的恶,那么就不用为这样的现实揪心。
显然没有办法感化这个人,那就琢磨着怎么除掉他吧。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南风吹进茶山居的时候已经是北方黄叶凋零的时候,沈离山可以下床走动了。
自从来到了茶山居,他身体恢复得非常缓慢,加上顾清恪时不时的折磨,就更快不了。
“你这样不会有好下场。”沈离山有一天居然用轮回里的论调跟顾清恪说了这句话。
顾清恪手指拂着汗津津不停颤抖的沈离山的鬓角,懒洋洋地不置可否:“原本会有什么好下场?比现在好吗?”
沈离山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顾清恪好像沉溺于折磨沈离山,如果沈离山身体状况还好,他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来。
要是他身体状况不好,顾清恪就像难以忍受照顾人产生的厌烦,时常拂袖而去。
但这里没有别的人照顾,他不允许别的人在沈离山的殿内停留。
除了日常膳食是翠湖送来,吃饭穿衣喂药都是顾清恪亲力亲为。
原本让修仙的沈离山好起来有很多快速的法子,顾清恪选了最费时费力的一种。
他封了沈离山的灵脉,让他只能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和速度来愈合伤口,寸寸生骨。
同时顾清恪带来的折磨也会让沈离山的愈合速度大打折扣。
以至于沈离山用了一整个夏天的时间从那张象牙玉床上独自挪步走到桌子前。
翠湖和一个小宫女在聊天,声音虽然小小的。
可这里太安静了,还是传到了沈离山的耳朵里。
“我们尊主究竟是喜欢这位仙尊还是讨厌他呢?”小宫女的声音满是疑惑。
翠湖摇摇头:“不知道。”
“都说你最聪明,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这位仙尊从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没有一块是好的。尊主也不让好的医修医治,就这么拖着,一天也不让他消停。这是不是仇人啊?”
“尊主说了,是道侣。”翠湖的声音很坚定。
“哪有这样对道侣的?”小宫女声音低了下去,“仙尊是不是以前得罪了尊主?”
“翠湖,你见过里面的仙尊,他人真的很坏吗?”
“见过,应该也还好吧。反正他常常睡着。”翠湖想起每次看到的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他的眼睛睁开的时候就像有半个冬天的星空。
“听说最近他身体好转了,你送饭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小宫女好像觉得沈离山是洪水猛兽或者是蛰伏的毒蛇,随时都能要了人性命。
“我会小心的。你快回去吧。等会儿红玉公主又要找你的晦气了。”翠湖估摸着沈离山该要醒来了,催促小宫女快些回去。
小宫女依依不舍地走了,翠湖转身回到小厨房去添柴火。
菜不是翠湖做的,她只是负责火不要灭了,温着那些菜等着殿内的人醒来。
这些日子已经倒掉了不知道多少,那个人还是日复一日地做着。
第一次她战战兢兢地端着冷掉的饭菜回来的时候,顾清恪阴鸷的脸色让翠湖只能跪下谢罪。
她高举着托盘,低着头看不见顾清恪的表情。
他拿起盘子里的筷子,一盘一盘尝过去,自言自语:“是不是淡了点?”
翠湖抬起头,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顾清恪没有责罚她,只是让她把所有的饭菜都倒掉。
这还是那个只要打碎一只杯子就会被拉去杀头的尊主吗?
翠湖没有去细究这种善良是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凭本能觉得尊主待离山仙尊是很不同的。
珍珠不知道这一份不同是尊主不愿意别人知道的。
她希望珍珠把从这里听到的看到的都咽在肚子里,不要告诉红玉公主一丝一毫才好。
否则,很有可能性命难保。
毕竟,珍珠是不必出现在离山仙尊面前的人。
沈离山听了一段,觉得讽刺。他沈离山变成了一个无人知道来历的人,也没有人关心他修仙的抱负。闲谈想要的居然是自己是不是顾清恪的道侣,是不是不得顾清恪喜欢?
也是,现在的自己不是被困住的金丝雀又是什么呢?
折断翅膀又算什么?
不是还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