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山间上的流云,忽而就过去。
逍遥山满是白皑皑的雪,不知道是因为它太高了还是因为原本就快要到冬天。
带着两个伤号,将就着步行的速度,一行四人在沈离山的带领下晃荡了好些个城镇,吃了不少好东西。
到达逍遥山的时候,掌门仙尊元日仙尊对沈离山和两个小徒弟的到来十分欢迎。
元日仙尊原本就和熊九州交好,无量门出了大事也曾星夜前往,为当时现场所震撼。
此剧变非人力能为,回来追问师尊也只得到一句天地无情。
“我已经吩咐人将栖鸣近旁的万柳殿收拾出来,离山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栖鸣说。”元日仙尊是个温和慈爱的人,怕沈离山不好意思,便要岳栖鸣好生照料,一应用度不设上限。
沈离山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心中温暖,将熊九州之前给他的四角药橱送给了元日仙尊,里面还有不少芒海炼制的好药。
元日仙尊看了一眼:“芒海仙尊医术闻名天下,炼制的药丸更是千金难求,如今离山如此慷慨,让本座心中不安。”
“离山并非要让仙尊心中不安,真心实意感谢您和栖鸣仙尊给予我们的帮助。山门遭受剧变,我们师徒三人也是伤病在身。要不是他一路护持,我们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田地。”沈离山说得真心实意,“这小小心意不足挂齿。以后叨扰仙尊的事情多,还请您不要见怪。”
“说哪里话。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元日仙尊虽是岳栖鸣的师兄,但在年岁上却大了许多。
他怜爱沈离山遭此巨创应对还如此得体,相比三百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离山此行劳累,我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吧?”岳栖鸣适当地站出来,免得师兄的关爱连绵不绝。
元日仙尊知道自己师弟的意思,捻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他们离去。
“师尊,这离山仙尊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元日仙尊身边的大弟子乌蒙闪烁着一双警戒的眼睛,他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元日仙尊沉吟道:“他的内核不稳,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受到什么侵染。你师叔和他太亲近未免有失偏颇,你盯着看看。”
“是。”
沈离山浑然不知自己被盯上了,放开了自己享受着岳栖鸣的安排。
这一日他又跟着岳栖鸣来到他的院子赏雪喝酒。
有一次忍不住赞叹:“你家比我的小院子可气派多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
“我们冬天都来得早,离尘世远,白茫茫的一片,不看点漂亮东西娱心可怎么行?。”岳栖鸣习惯了,总有人惊叹世外之人也有世俗的欲望。
“说出来就跟这些不费钱一样。”沈离山知道无量门也不缺钱,只是大家都不喜欢花钱罢了。
岳栖鸣摆弄着一枝梅花,眉眼都懒得抬:“花钱嘛,怎么都是花。你花在买药上,我花在雕梁画栋上。我说你浪费,你说我铺张,彼此彼此罢了。”
沈离山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一个仙尊,修炼几百年了,身体弱成这样,拿价值千金的药丸当糖丸吃也确实挺浪费的。
浪费金钱勉强留了一条并不优秀的人命在世上,熊九州也是在做一件相当浪费的事。
山脚的树梢尚未深染霜色,这里白雪迷离的景色显得尤为不真实,不似人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哪两个孩子说?你现在的情况是越早闭关越好。”岳栖鸣不是危言耸听,逍遥山上灵气极盛,和他体内的几股灵力的碰撞共鸣更加明显。
这几日,沈离山面上如常其实内里并不好受,每到夜深人静在床榻上至寒至热交替出现,没了幽咽泉没了暖玉榻他只能硬扛着度过。
要不是岳栖鸣怕他不习惯深夜前去查看过一次,他可能就要生生将自己熬死在逍遥山。
自此,岳栖鸣每天都会到他房间助他调息,等他体内气息平稳之后再离去。
而岳栖鸣的功力毕竟有限,堵不如疏,道理人人都懂。
沈离山自然也知道,迟早都要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要两个徒弟习惯了逍遥山的寒冷,他再去闭关。
“等雪下得再大一些的时候吧。”沈离山看着灼灼红梅饮下一杯暖酒。
岳栖鸣摇摇头,抬手给他把酒杯斟满。
“我住的那里为什么叫万柳殿?也没看见几棵柳树。”
沈离山闲聊问出自己的疑惑。
岳栖鸣若有所思:“等到春天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这里春天一向来得迟。”
沈离山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春天,自己恐怕见不到逍遥山明年的春天,不,是好多个春天吧。
陆青崖却十分期待明年的春天。
“你看。我就说栖鸣仙尊和咱们师尊十分交好。现在看上去也十分相配。”
顾清恪顶了一头白雪一起看着殿内共饮的两人:“休得胡说。回去!”
陆青崖吐吐舌头,师兄近来脾气越发坏了。
逍遥山上的师兄弟都很客气,师兄却好像对什么都不满意,陆青崖只好四处赔不是,解释说自己师兄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的性子。
陆青崖想着以后可能要在逍遥山常驻,不能叫师尊为难。他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不明白他都明白的道理。
两人转身离开的时候遇上元日仙尊的大弟子乌蒙,他身材魁梧却长了一张娃娃脸。
“两位师弟这是要去哪里?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
顾清恪不喜欢这人,觉得他的眼睛里藏着阴谋,身体不自觉地戒备。
陆青崖乖巧地上前一步亲热地笑着说:“乌蒙师兄辛苦,我们原本打算来跟师尊请安,现下师尊正和栖鸣仙尊有事情商量。我们师兄弟想着稍后再来。不知师兄这是哪里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乌蒙对着陆青崖也客客气气的。
“陆师弟客气。在下按师尊吩咐将师叔需要的药材给送过来。”
“即使是师兄有任务在身,我们便不打扰。师兄请。”
乌蒙眼睛在顾清恪身上逗留了片刻,对陆青崖笑意盈盈:“那两位师弟请便。”
眼看着乌蒙进去,陆青崖胳膊肘碰了碰顾清恪:“师兄为何每次对乌蒙都这般爱理不理?”
“没什么。我一贯如此。”顾清恪不愿多说,径直往万柳殿去。
陆青崖快步跟上。师兄对逍遥山的其他人尚且客客气气,不会特别热络,该有的礼数都有,只有对上这个乌蒙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陆青崖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乌蒙是元日仙尊座下大弟子,以后可能就是未来的逍遥门掌权人,为了咱们师尊着想都不应该跟人家把关系搞僵啊。”
顾清恪猛地刹住脚步,陆青崖险些撞到鼻子。
“你少胡说八道!再让我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陆青崖低头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说:“知道了。”
傻师兄,这事早晚得成,我都听见他们说过几天就要告诉我们了。
可是他没有胆子现在就跟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