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应该是要我回家等着被身体里莫名其妙的能量撑死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沈离山一抬眼微醺的面颊融化了冰冷的眼神。
岳栖鸣又一遍在心里悄悄感叹人长得好看的时候说这种欠扁的话也会原谅他。
“差不多。”
沈离山举起酒杯和岳栖鸣的茶杯碰在了一起,什么话都在酒水里了。
突然之间信任岳栖鸣就像很久之前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那个年轻又文质彬彬的宰相一样。
有什么人说过,两人一起成就一件事不一定会彼此信任,但如果两个人一起干过什么挫事经历过一场失败或是共享一个秘密就极容易成为彼此信任的挚友。
沈离山觉得这话真的很对。
在崤山他听岳栖鸣的,因为他是熊九州告诉他可以信任的人。
岳栖鸣长得好看医术高明脾气还好。
他信熊九州所以对岳栖鸣好,但他说话做事还是有很多顾忌。因为他是客人,不是自己人。
现在,说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也好,在无量门倾覆的短暂艰难的日子里,在身边的人只有岳栖鸣。
他能说话的也只有岳栖鸣。
行拿了战乱征伐的世界来到修仙的无量门,沈离山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福报,直到现在他也是这么认为。
只是还是有担忧,这些人太了解沈离山终有一日自己还是会在这些疼爱他的人面前道出残忍的事实,他们关爱的那个人不在了。
现在他们死了,他们消失了。
沈离山的伤心不是假的,他的寻找也不是假的。
那个可恶的家伙说什么命数,那天沈离山气得要死,也悲伤得几乎死去。
可是他是一个善于说服自己的人,他对自己说也许熊九州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醒来,成为另外一个人活下去。
毕竟他们积攒的阴德比自己的要厚多了。
岳栖鸣说他这是在胡言乱语,是病得魔怔了。
沈离山知道不是,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你这个样子恐怕送了他们两个到逍遥山,就得闭关修炼。不然,恐怕看不到他们长大。”岳栖鸣手指摸着杯沿很认真地看着沈离山的脸。
沈离山知道岳栖鸣是怕自己还是执意要去调查无量门的事情,而不顾自己身体。
保存实力是为了更长远的计划,这是在行军上不需要人教的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毕竟沈离山已经活了几百年,修养得当大概率还要几百年上千年地活下去,多得是时间,不必争一朝一夕。
“你放心,都听你的。”沈离山喝了一大口酒。
“现在就放下酒杯,对你不好。”
岳栖鸣瞥了一眼沈离山倒酒的手,对方出乎意料地听话。
他举起双手离开杯子,对岳栖鸣的话言听计从。
“你在山上答应我的,收了这两个小家伙。”
岳栖鸣第一次见沈离山这么在乎地跟他确认一件事,从前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事。
“我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逍遥山上的人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岳栖鸣拿起沈离山面前的酒壶给他倒满了酒。
“最后一杯。”
岳栖鸣把酒杯塞到沈离山手里,用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沈离山内心感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碰了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岳栖鸣让沈离山到隔壁房间休息,并再三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小家伙,沈离山才转身离开。
沈离山服下岳栖鸣给他的药丸,躺在床上闻着清新淡雅的熏香,身上的被褥是崭新的,窗外的月亮看上去也是新的。
茶山居单调的生活过惯了,这么奢华的房间对于沈离山来说很陌生。
他不由自主地憎恨新的,恨得自己的心发痛,在床上蜷缩成一只晒干的虾。
在万千人的战场上杀敌万千,沈离山也不曾这般。
自从无量门没了,他就开始有了心痛这个毛病。
起初他以为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被刺激到了,为那些师兄弟师姐妹还有那些师侄什么的感到伤心。
很快他就意识到,以前的沈离山是冷心冷情的人,在他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关于过去半点温情的色彩。
感到心痛不值控诉天道不公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就像此刻蜷缩成一团泪流满面的,也是曾经杀人无数的沈离山。
都说修仙的人心善积德,即便没有登仙道,死后下到地府也能有个好去处吧?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入梦跟沈离山讲过。
算着头七的日子,沈离山在无量门现在的那个湖边坐了一整夜,嘶吼着让岳栖鸣离远一点。
他那时候就想等着他们的魂魄归来,好跟自己说说话,怕外人在这里他们不方便。
他从落日等到日升,经过了漫长的夜晚,偶有落石轰鸣着坠入湖里掀起一阵嘈杂。风的温度凉了又暖,始终不见有一个魂魄归来。
沈离山觉得也许是自己的方式不对,应该要睡着才对。
第二天,他睡在湖边。
一夜无梦。
今夜也是一夜无梦。
沈离山醒来怅然若失,又在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死。
洗脸的时候在水中看见自己的眼神,他想他们也许会不习惯。
他抹干脸上的水,挺直腰杆,还是那个无惧无畏飘飘出尘的离山仙尊。
还没敲响隔壁房间的门,便听到里面痛苦的呻吟。
“救命!你松手!”
沈离山神色一凛,破门而入。
里面三人俱是一惊,顾清恪忘了疼痛呆呆地看着他:“师尊。”
岳栖鸣看着碎裂一地的门,想着现在给沈离山记上一笔也不晚。
“我……我刚才听到有人求救。”沈离山将半扇门关上,勉强面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师尊……呜呜呜呜……”
扑上来一个爱哭鬼,让沈离山抱了个满怀。
“看样子没什么事了啊,栖鸣仙尊医术高超,了不得。”沈离山把陆青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岳栖鸣知道他尴尬,在徒弟们面前还是给他个面子:“过奖了。刚才给清恪整理了一下经脉,现下调息试试,应该顺畅多了。”
顾清恪依言进行调息,果然比之前顺畅多了,运用灵力也较之前更得心应手。
“多谢栖鸣仙尊。”
岳栖鸣摆摆手,让他还是好好躺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