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人还是以简简单单的事。
特别是双方都是显而易见的恶魔的情况下。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沈离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不稳定的长大版顾清恪可能要坏事。
果然，疯子的最大的坏处就是行为没有办法预测。
刚才还叫嚷着要杀死沈离山的顾清恪捏着他的双臂如死灰的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执着。
沈离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出了这些，反正他暂时忘却了手臂上的剧痛，被眼前人眼中疯狂的转变震撼。
“那……”顾清恪的眼神在清冷的光辉之下像是下了一场无尽的大雪。
他说什么？
沈离山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脑海里的声音来得那样迟。
一柄卷口剑从沈离山背后穿过来，顾清恪的嘴角的鲜血显得那么得意。
是了。
他说的是：“那就一起死吧。”
沈离山搞不清楚顾清恪究竟在想什么，算是一个恶魔还是一个傻瓜，或者两者都是吧。
仇人死了就死了，不是正好吗？用得着同归于尽吗？
可是很快他就不能思考，陷入了黑暗。
死亡来的那么匆忙也去得很仓促。
索溪暗洞里生与死都像是笑话。
沈离山又醒来了，瞪着天边远远的白白的像是月亮的东西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梦境解开的关键不在自己身上，而是那个顾清恪。
他稀里糊涂地死了，莫名其妙让沈离山脱离了梦境。
现在看着身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顾清恪，沈离山摸着身上不存在的伤口，偷偷舒了一口气。
顾清恪还没有醒来，睡着的呼吸节奏听起来还不错，就是眉头之间紧紧拧出一个川字不知道是不是如他一般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沈离山伸手试了一下，那柄卷口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急匆匆地撞进自己手里，莫名其妙斗志昂扬。
他运了运气息，竟然十分通畅。
无量门的修习之道一直都是顺应自然，沈离山在穿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体会，修行起来事倍功半。
现在竟然第一次看着手里的剑有了得心应手的感觉。
是了，什么帝王将相经历了五十九次死亡之后也只说得出命运使然四个字了。
什么人定胜天，什么开天辟地第一共主都像是遥远的传说。
冥冥之中的主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方式对待生灵，放好了自己打开各种机关的钥匙，你只能发现而不能发明，只能等待时机而不能硬闯。
心境放开一些，身体里面的能量好像汹涌起来。
“师尊。”顾清恪的声音还是沈离山初入索溪暗洞的那个声音，沈离山捏着剑的关节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是因为顾清恪现在年幼一些沈离山就放下戒备，毕竟在黑暗中杀了沈离山五十七次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小孩的样子。
只是沈离山在声音里确认眼前的人不会动手杀了自己。
至少现在他也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顾清恪的手还被捆着，而且没有挣脱的迹象，
“师尊……你来救我吗？”
沈离山面无表情地一剑朝着他的手劈过去，他没有半分闪躲。
顾清恪面露惊喜眼神藏着秘密：“师尊的伤这么快就恢复了？”
沈离山刚才也发现了，自己没有幻境中的伤，就连从山崖之巅落下来的时候的伤都好了。
要不是衣服上那些残留的血迹，沈离山都要将这一段也当作幻境。
这个徒弟还是不能要了。
“是，我来救你。”
沈离山想，等出去之后就断了彼此之间的这点关联吧。
这么杀来杀去的，对谁都不好。
沈离山抬头看向那个诡秘的月亮，这里不应该见到这样的东西。
在绝对的黑暗和停滞的空间出现了光亮，让时间流失加快让身体恢复加速。
而顾清恪手臂上身上的伤还是原来的样子。
沈离山不露声色地在记忆中搜索关联的可能。
“你退后，保护好自己。”
顾清恪虽然不知道师尊身上的气息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霸道，但本能地遵从他的吩咐，用自己仅存能量为自己设了结界。
沈离山打量着脆弱的结界一挥手给他加上了一层结界。
一层微微泛红的光亮包裹着自己虚弱到近乎无的白色结界，双层结界下的顾清恪显得又些紧张。
“师尊，对手很强吗？”
沈离山没有回答。
这里哪里有什么对手，虚空之中自己就是自己的对手，要冲破的也不过是自己的结界。
没错，这就是索溪暗洞的秘密之一。
沈离山运势而起，怠惰的空气被迫搅动起来，震荡传到遥远的地方去。
以他为中心的小宇宙震荡着产生一圈一圈的涟漪，强劲的冲击波呼啸着击中了远处某个镇铃。
沈离山强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奔袭旋转着一瞬间就汇聚成强大的旋风，经过包裹着顾清恪的结界，将它撞击得像是要碎掉。
结界里的顾清恪实在算不上安然无恙，强大的威压让他忍受着内脏的压力，嘴角温热的血流出来之前立刻就被擦去。
他抬起眼睛盯着风暴中心安之若素神情淡然的沈离山。
疾风猎猎衣角飞扬，长发如有雷霆之怒竖起，霹雳姿势神仙神态。
顾清恪见识的世界不大，见过的恶极多，他自己也做恶，曾经认为沈离山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现在，望着什么都没有说的沈离山，他颤抖着想要跪下双膝听从神明的调遣。
他从心里冒出来跟从圣洁的指令，只愿跟随他。
沈离山不是圣人也不是神明，和虚空之中的自己对抗，便是自杀的途径。
他声称的风暴和天际形成的风暴一样。
两股风暴，一个从地而起一个从天而生，野蛮生长着在天际迎面撞上，碎裂的姿势要把世界都掀翻。
沈离山觉得结界之上的天空中好像真的有一个自己，他施展出的能量果然会被结界完全模仿。
握着剑，虎口震出了血，沈离山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似是而非的月亮。
云行千里，山客无踪。
往者已逝，来者不追。
瑶池只接一滴露，
中留华光动山川。
口中念词，沈离山双目灼灼，举剑虚空劈开水中月。
须臾，剑身光芒大盛，一柱亮光直指空中那远远的月亮。
清辉玉璧，光华崩裂。
碎玉寒光，极速坠来。
月亮碎成清辉，千百万片光亮如银河缺了口，汹涌呼啸着冲进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