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又一次张开眼睛,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沈离山被他绝望又失望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被骂了也不至于如此吧?师尊对于顾清恪来说这么重要的吗?
两人互相看着都没有说话。
半晌,沈离山觉得也许梁友栢说得对,是应该对徒弟温情一些。
他学着宰相的样子一手拍在顾清恪的肩头一遍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深情且痛惜地说道:“何至于此?”
见顾清恪没有反应,接着说道:“我们之间的联结岂是这些许小事情小误会就可以斩断的。”
想到之前的那些纸片,顾清恪浑身一僵。
私生子?两人之间岂是些许小误会,杀身之仇都不计较的感情,难道真的是血缘上的孽缘?
沈离山握住的手掌,掌心竟然是温热的。而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沈离山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雕塑。
顾清恪的视线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搜寻一丝虚情假意,可是失败了。
他比自己拜师那天看到的人要温柔百倍。
忽然沈离山在自己面前昏了过去,一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差点透不过来气。
陆青崖和师弟们一拥而上,几乎是抬着沈离山离开了屋子。
难道是火龙鱼虽然没有伤了他性命,但是伤了他的身体?
床前寂寂无人可问。
他的手上残留着沈离山手掌的余温,摸索着探上自己的脖颈。
不可思议,自己这一刀下去居然没有了结了自己。
他听余老三说,这种手法这种角度和力度下去,一定能确保万无一失,再大的猎物都只有躺下等死的份。
“师兄!”陆青崖的哭声又来了。
顾清恪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不动,手认命地放在他的头发上。
“师兄,你可吓死了我。没有想到那个鬼修这么厉害,一点残余就把师兄折磨成专业这样。呜呜……”
不知道陆青崖为什么会认为是鬼修作祟,但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师尊见你那样,情急之下动了灵力救你。结果,结果伤更重了……”
什么?沈离山竟然是因为救自己虚弱成这样?
顾清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个夺舍过来的鬼修,一而再地不顾自己的安危解救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他继承了沈离山的记忆,自己真的是沈离山的私生子?
顾清恪震惊的表情让陆青崖觉得师兄也一定非常痛心师尊的遭遇,直起身子将师尊如何救治顾清恪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所以,师尊是在给我灌输灵力的时候被夺取了力量?”顾清恪听到十分震惊。
自己身体里面居然有直接夺取沈离山力量的存在?两股力量竟然融合得非常好,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陆青崖每点一次头,顾清恪的心就下沉一分。
师父?弑父?
顾清恪觉得自己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被天打五雷轰。
“他如何了?”熊九州的声音冷冰冰,比以往更加不友好。
陆青崖发现九州仙尊竟然从万象境直接回来了,连忙施礼回话:“回九州仙尊,也许是因为鬼修附身余毒未清,师兄做出过激举动。幸得师尊化解,已无大碍。”
“你师尊动手了?”熊九州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顾清恪。
陆青崖莫名其妙觉得心虚:“是。”
“混账!”九州仙尊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往沈离山的房间去了。
沈离山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原本就需要静养的人,不仅动用了灵力损伤更甚,内里更是多了一团火在经脉里四处乱窜。
熊九州自进来眉宇之间就没有舒展过,给沈离山调理过之后看屋子里静如鹌鹑的小弟子没一个顺眼的:“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你们师尊的?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来报告一声?一群饭桶窝囊废!”
玉蝴蝶是在场的弟子里最大的,外表娇娇柔柔内里却刚强得很:“九州仙尊说得是,我等侍奉师尊不周才有此横祸。但我等接到师弟示警便立即到茶山居,师尊命悬一线我等竭力相救,不惜命不惜力。就算没有功也是没有过错,还担不起饭桶窝囊废的名头。”
熊九州哼了一声:“牙尖嘴利。能力不济,便要即刻呼救。你们一群人那点微薄的功力勉强支撑你师尊一时三刻,又有什么用?事态紧急,轻重缓急你们都不会分辨,还说不得了?”
“原本你们师尊可以不用受许多罪。早点叫我来,损伤不至于这么严重!”
玉蝴蝶原本还想争辩,听到最后一句默默握紧剑柄,心疼得掉下泪来。
师尊就算对自家弟子苛刻些,好歹一直庇护着这些没人愿意要的弟子们长大。
脾气古怪些,也不过因为没什么人对他好罢了。
沈离山躺在床上,身子动弹不得。想自己征战一生,从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动不动就躺倒的病秧子。深恨身子不争气,说话办事口气都硬不起来。
比如现在,自己家弟子在自己的床前被熊九州训得跟狗熊一样。
他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自己家弟子当然只能自己训了,熊九州越俎代庖不是在下自己的面子?
沈离山此时好像么有想到自己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还要什么面子?
他努力送出了自己的声音,像是在气息里找声带的微弱震动:“不关他们的事。”
“什么?”熊九州第一时间就附耳过来。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让他们去找你的。”沈离山说得很吃力。
熊九州不耐烦地挥手让一屋子的人都下去:“又要包庇人?”
沈离山摇摇头。
“为什么?”熊九州十分不解,毕竟按照以往的了解沈离山还是很惜命的。
沈离山几乎要背过气去,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整:“因为你的脸色实在是太臭了,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简直就是找揍!熊九州恨铁不成钢,举起铁拳就要锤下去却见人又晕了过去。
“你的这点子硬脾气臭风骨用在对付你徒弟身上多好?那个要死要活的蠢货,你管他干什么?一点都不机灵了。”熊九州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骂,又从袖间取出一颗药丸送进他的嘴里。
熊九州一阵心疼:“妈的,钱都给你嚯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