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山缓步回到了茶山居,闲来无事在书柜里翻来翻去。
一本两本全都是医书和药书,连一本可以翻看的游记演义都没有,无量门又不是医修之门,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学医?本门基本技能?
桌上放着沈离山之前写的字,无可奈何。
没出息。
沈离山纵横捭阖,出生入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来没有束手无策娘们唧唧的无可奈何四个字。
宰相那时候还是军师,长了一张十分秀气的脸,对人对事却十分不留情面。沈离山被迫研习兵法和战术,但凡得空就要查对术科,背不出来对不上来竹板就来了。
那时候沈离山太想出人头地了,庙里的师父曾说宰相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必有大成。他被打被骂也心甘情愿,一天背不下来就两天,不吃饭也要拿着小树枝对着地上写写画画。后来他背得越来越快,他教的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沈离山都在想,他脑子里的学问和想法是不是神仙的法宝无穷无尽。
沈离山在房前屋后转悠,经过一片竹林一片花圃都扒拉一下叶子,路过一条小径也要踢两块石头。茶山居小径生苔,花圃杂乱,竹林茂密,加上房间里的灰尘和乱七八糟的陈设可知,沈离山也和自己一样不大在乎居住环境。
不过一个人住在这里对着前山的云和后山的小瀑布,终究是寂寞了一些。
弟子房收拾得差不多了,沈离山一看,可比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多了。
许是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沈离山有些嗜睡。找了个干净的床铺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更是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昏天黑地。
陆青崖遵照芒海仙尊的指示盯着顾清恪满了时辰才让他从幽咽泉里起身。他的手指触到幽咽泉的水就如同针扎,寒意刺骨。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幽咽泉的极寒让顾清恪满脸都是冰霜,抖抖嗦嗦四肢僵硬,陆青崖不知道是好是坏。
陆青崖好不容易将人拖上岸,赶紧把药送到顾清恪嘴边让他吃下:“芒海仙尊说这药吃下去好得快。而且师兄你现在已经突破炼气期了,可喜可贺!”
顾清恪昏睡之前已经听到了,但是现在也没有多少欢喜。这种感觉很奇妙,沈离山一心想要他这个普通人入道,费了好大的功夫折腾他。如今,他入道了,他好像已经没了兴趣。而他原先不相信自己能入道,甚至痛恨入道,现在忽然不费力气就达成了最关心的却是师尊的欢喜。
见顾清恪没有反应,陆青崖以为他是被冻得迷糊了。毕竟入道之后便不会再被师尊追着尝试各种凶残的法子了。
他拖着顾清恪在一旁打坐片刻,给他输了一些灵气让身体暖和起来,两人相扶相携往茶山居弟子房去了。
还未进门,陆青崖就惊讶地发现有人在里面,他高叫道:“谁在里面?”
申精兵有可怕的恢复能力,该不会是申师兄吃了亏上来找二师兄算账了吧?
陆青崖不敢冒险,把顾清恪放在门口自己进去查看。这一查看不要紧,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顾清恪不放心,踉踉跄跄进来一看,陆青崖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眉目清雅不是离山仙尊是谁?
但是师尊灵力高强旁人不可能靠这么近,他还没有知觉。
顾清恪怕是有什么陷阱,拽着陆青崖往门口去。
“站住。”床上的人忽然动了,翻了个身看见屋子里站着两个小徒弟。
月光太亮了,照得沈离山的眼睛也亮得不行。
顾清恪和陆青崖规规矩矩跪下低头道:“师尊。”
沈离山好像没有心思管什么其它的事,困得很,指着顾清恪说:“你去把我房间收拾一下,你睡那边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青崖还是连忙称是,扶着顾清恪就出去了。
陆青崖用法术给顾清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动手把师尊的床铺整理了一番便要顾清恪过去休息。
“这恐怕不妥。”顾清恪太了解沈离山是什么人了,怎么可能要顾清恪好过?恐怕今晚要是真的敢睡在他的床上,明天就等着收尸吧。
顾清恪另外找了些褥子和被子在床前的踏板上铺好,打算睡在这里。
“师兄若是担心师尊的话,我们也可以睡在窗前的塌上,大可不必睡在这里。”陆青崖不是很懂师兄此举。
顾清恪要他不要大惊小怪,反正也冻不着了,催着他赶紧回弟子房去。
“师兄真的没事?”陆青崖很担心。
“没事。要是真的冷我也不是傻子,自己会换个地方。”顾清恪催他快走。
陆青崖回去的时候沈离山的呼吸十分沉稳绵长,已经睡得深了。他蹑手蹑脚地给师尊拉好被子,就到顾清恪的床铺上睡觉。这几天确实太累了,一沾枕头就掉进了软绵绵的梦里。
此时崤山茶山居只有一个人还睡不着。顾清恪想不明白最近发生的事,觉得一切都不同寻常。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打量这间屋子,沈离山好像很少睡觉一般,床铺上的床单都非常新。各件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但是床的磨损程度非常轻。
冷冷的房间里绝对没有一件无用的东西,没有一件装饰品。
沈离山是个不会做无用功的人,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强迫一个原本只是想当个小贩的自己成为一个修仙之人,有朝一日得道飞升?
他当年救了自己确实有救命之恩,但莫名其妙过高的期许带给他的是无尽的伤害。顾清恪在这种消磨之中对沈离山也只剩下了咬牙切齿的恨。
如今,可能是厌倦了,沈离山确实要抛开自己了。
想到弟子房里,沈离山毫无防备和陆青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让自己单独住到他当初不让任何人踏足的居所。这是说他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吗?所有的甚至视为秘密的地方都不过如此?
顾清恪还是太小了,他不明白的事情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结果。
天边泛白的时候,他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