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山躺着也没有想出个什么东西,反正修仙界的一切在一个凡人看来都有那么一些神秘和合理。
修行炼丹提升等级寻找宝藏,好像一直以来就是原身的最爱,离群索居脾气乖戾不过就是隐士的通病罢了。在四处征战实力不强被宰相按着头去寻隐士邀请人家出山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大差不差。
修仙的人好像不是很能感觉到疲累,沈离山翻来覆去想要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原本想着那些年没有条件安安心心睡一觉,现在终于有空闲有闲心了一定要睡他个天翻地覆。结果竟然失眠。
找宰相说起来,他会嘲笑我吧。不过也许在进入这具身体之前灵魂已经飘了很久吧,他记得很多事又忘记了很多事,记得和宰相将军们一起奋斗的日子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们是不是也在自己身死之后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里,他躺不住了,决定起身到外面转转。
“师兄你先走吧,这房间我一个人慢慢收拾,很快就能睡人了。”陆青崖的声音传来。
不过一间房间而已,收拾这么久的吗?沈离山凑过去一看,灰尘起码有一尺厚,一应器具都好像在土堆里刨出来的。床架子已经腐朽了,倾倒了一边,摇摇欲坠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
这哪里是房间,只是梁柱和窗户比自己当时栖身的破庙稍微好一些。除了这些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叫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孩子独自打扫住在这里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够人道。
“少说话。不清扫出来,你还要睡在门口吗?”顾清恪年纪不大却显得很是老成。
沈离山顺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靠近门口的地方发现一小块地方铺着地毯,想必最近陆青崖就睡在这里。
灰尘太大,沈离山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两个小家伙惊慌中就要下跪。沈离山赶紧说:“别跪了。赶紧打扫。”
地上那么脏,跪下去岂不是还要洗衣裳。
沈离山没有想到的是,反正都那么脏了,到时候一起洗了便好了。
沈离山说:“陆青崖自己打扫,顾清恪跟我来。”
陆青崖满脸担忧,顾清恪却觉得迟早要来的,朝他轻轻摇头让他不要妄动:“是,师尊。”
沈离山的严格乖戾陆青崖没有领会,只是在顾清恪不时因内伤吐出来的鲜血中得以窥见。
“没事的。”顾清恪背在身后的手摇了摇让他千万不要求情。
陆青崖眼中含着泪抿嘴咬牙低头扫地,眼泪一颗一颗扑进尘土里,砸出圆圆的小坑。
沈离山打开茶山居旁边的一所小房子,回头问:“你今天陪陆青崖住在这里?”
“请师尊定夺。”顾清恪眼睫微颤,乖顺地低着头不敢自作主张。
沈离山拿手扇了扇眼前飘落的尘土,掩着鼻子走进去:“你陪着他也好,这家伙个子小胆子不大。”
顾清恪跟着进来,从他手中接过洒扫用的笤帚木桶低声说:“是。”
沈离山方才换了一身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人面容俊雅身材欣长。这张皮囊有的时候真的能让人原谅他作出的许多荒唐和残忍的事。
顾清恪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等自己提起。他不得不颤抖着开口:“师尊,还需要我辅助修炼吗?”
沈离山发现少年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稚嫩的面容上有熟练的视死如归的空茫。
他不记得自己有需要帮助辅助修炼的必要,毕竟漫长的岁月中他常常面对寒山中的绝壁一坐经年。
难道是自己嫌弃修炼的日子太过枯燥曾经让他作为陪伴?修仙的人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吗?
沈离山是一个帝王,孤独和寂寞将是自己的宿命,他欣然接受。他语气淡淡的:“不需要了。”
顾清恪拿着工具的手一松喉头却一紧,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声:“是。”
沈离山让他快些去帮着陆青崖收拾,弟子房里反正有两张床,要是有什么家具用品的采买只管下山去办,早去早回便是。
顾清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不找五师伯直接领取要去山下去采买,却没有问出口。只当是师尊又拿来折磨有伤在身的弟子一种新的手段。
沈离山总是做梦,在梦里有数不尽的杀戮。二师兄杀了自己,顾清恪杀了申精兵,陆青崖杀了顾清恪,自己又被陆青崖杀了一次,又被一个鬼修杀了一次。杀来杀去,沈离山都不记得自己被杀了多少次。这是有多少冤孽啊,高山之巅池水之旁,海棠花下风雪之中,沈离山死了一次又一次。
无幻剑影,真气入刀,入肤三寸削骨剥筋,看上去人还是完整的,底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的。
那些疼痛在醒来的时候还粘在身上,比当年后背深可见骨的刀伤还要痛。
他想一定要找个人问一下,有没有消除梦魇的东西。即便他是个修仙的可以不吃不喝,天天这么折磨着也不行。
小房子里师兄弟两人劳累了半天终于睡下了。陆青崖心里空空毫无杂念一倒头就睡下了。
顾清恪望着窗外,侧耳听到沈离山房中传来惊惶不安的呻吟,不知不觉走到了沈离山的窗下。
修仙到离山仙尊的高度,心境澄明万事勿扰,夜间的休息也不过是尊重日升月落的自然,做梦都不曾有,更遑论被噩梦惊醒。除非,有了心魔。
顾清恪听着沈离山挣扎的声音,心中没有预想中那般的痛快,却也没有打算走进去做些什么。
沈离山好像醒了,对着窗户发呆。好久才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桌前坐下。
顾清恪精神紧张,糟糕刚才忘了闪避。以沈离山的段位,发现他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沈离山好像毫无知觉。
就这样,沈离山坐到了天亮,顾清恪在窗户外一动不敢动占到了天亮。
直到沈离山又困了,去睡回笼觉,顾清恪才拖着僵直的身子去叫陆青崖起床去上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