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婧瑶一见是他,惊喜道:“秦……大哥!”
有高顺在她本来想喊秦大人,可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就在高顺回身的功夫郑婧瑶从他身边快速走过,躲在了秦昊身后。
高顺面色更为阴沉。
秦昊道:“三公子,这里可是我的地方,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耍流氓吧?”
高顺双眼微眯,冷哼一声,道:“我们走着瞧!”
说完再也不看二人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郑婧瑶这才后怕道:“谢谢秦大哥。”
秦昊点头道:“嗯,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的,真是恬不知耻。”
郑婧瑶面色微红,低头道:“我知道了。”
“好了,回去吧。”
等回到客厅,秦昊把茶水端给钱四。
钱四连忙起身道谢:“多谢秦大人,劳你跑一趟。”
秦昊笑道:“不碍事。”
说完环顾四周说道:“今日实在对不住大家,本来午饭是准备在飘香楼的,现如今只能在这里吃顿便饭了。”
众人纷纷表示无碍。
这场雨一直下到午后才逐渐止住。
不过天色虽然是亮了不少,但是头顶上等乌云仍是跑的飞快。
一众乡绅纷纷告辞离开,秦昊站在门口相送。
等到了孙文举和马星河这里,秦昊一直把他们送至新区之外,这才作揖道:“孙老,此次实在是对不住了,眼见着还要下雨,河堤的闸门却没有建成,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孙文举摆手道:“你有事忙你的便是。”
苏灿笑着上前说道:“我正好回城,就替秦大人送孙老一程好了。”
等孙文举的马车离开了新区,秦昊这才乘车来到了炼钢厂这里。
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了贾良。
贾良见他到来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不等秦昊招呼,自己就走了出来。
“见过大人。”
贾良脸色苍白过来拜见。
秦昊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僻静之处这才说道:“钱四茶杯里的马钱子可是你放进去的?”
马钱子,性寒,味苦,泡汤呈棕黄色。
有很强的毒性,重度中毒可引起呼吸困难、呼吸肌麻痹,心脏骤停导致死亡。
那位南唐李煜就是死于马钱子。
秦昊这么问,是因为他有次见贾良泡茉莉花茶加了这东西,特意嘱咐他不能多加,方才看到窗外人影晃动,又经过帮工询问,便确认是贾良无疑。
贾良坦白承认:“是下官所为,请大人治罪。”
秦昊皱眉,痛心疾首道:“贾大人你为何如此糊涂,你可知道你如此做可是会被下狱的!”
贾良却是一脸落寞的苦涩之意,道:“会被下狱又如何?下官见到钱四那狗贼做不到像大人这样云淡风轻,这数月以来,下官每日夜不成眠,闭上眼就能响起我儿死不瞑目的情形……”
秦昊听出了他话里的埋怨和悲凉之意,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浊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如此行径能否把他杀死还两说,而自己却可能会搭上性命,这是何苦?”
贾良落下两行清泪,却是笑道:“下官能苟活至今,唯一的信念便是杀死那狗贼,只要能杀死钱四为我儿复仇,即便让下官现在就死又如何?”
秦昊再度深吸了口气,使自己逐渐平静下来,说道:“当初我上你家邀请你出仕,曾经向你保证过,只要那钱四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我定会取他性命,但是同样也跟你说过,这可能要等上一年或者是几年,这话不是我忘记了,而是现在新区的发展要借助一切能用势力,那钱四对新区有用,暂时还不能动他。”
贾良低下了头,蹲下了身子,双手抱着头捂住脸颊,眼泪却是顺着指缝流下来。
秦昊也蹲在了他的身侧,看着远处的厂房,叹了口气:“新区可以说是在你的手里一点一滴缔造起来的,没有你,没有现在的新区,没有新区,武宁也就没有将来,你为新区殚精竭虑舍生忘死只为换钱四一命,可我用你,用钱四,用武宁现在所有能用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换取更多武宁人的命?”
秦昊也抱着双臂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当初钱四拿出你儿子人头的时候,我就在当场,那时我刚来武宁还没到任,以己度人,若是换做另一个身份,说不定我也会跟你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做法,可惜我是官,身后还有万千百姓,我可以死,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许我这样死。”
贾良满眼泪痕地望了秦昊一眼,眼里有惊讶之色。
“你也一样,”秦昊未做过多解释,他看了看贾良又道:“这样不是说你我有多伟大,多么因公忘私,多么了不起,只为了当初自己谋官时,最初、最纯粹的那点夙愿,为了饱读圣贤书的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立世为人。”
贾良此时已经抱着脑袋哭出了声,身体在不住地抖动着。
秦昊拍拍他的肩膀道:“新区现在不能没有你,武宁县衙离不开你,同样的,你还有妻女,她们也还在等着你回家。”
秦昊说完,再次拍拍贾良的肩膀,叹息一声重新上了车,招呼排风,向着堤坝的方向行去。
排风一直守在两人身边,此时忽然看向秦昊道:“你是一个好官,也是一个好人。”
秦昊失笑,目光望向远处轻轻摇头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家乡,这句话可是骂人的话。”
“你的家乡不是在金陵吗?我怎么不知道在金陵这是骂人的话?”
秦昊笑笑不再说话。
等两人上了马车行驶一阵,排风又道:“你和小姐不同,小姐从不会与人说这些,若是她的话,只会把钱四那样的人一刀砍死一了百了。”
“所以她是将军,我是官,”秦昊看看她道:“她是世家小姐,我是从乡下来的野小子。”
排风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落寞之意,道:“怪不得你不让我乱杀人。”
秦昊笑了,道:“你到今天才明白,真是不容易。”
排风没理会他的讥讽,正色道:“小姐也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样,她其实并不想当将军。”
排风望着前方,像是回忆着说道:“我是跟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其实是一个很爱笑也很爱哭的人,小的时候练武碰伤了手指都要哭上许久,可是自打上了战场蒙上面巾之后,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块面巾就像是一道闸门一样,彻底把她的本性封死了,人人只知道她是威风凛凛的玉面罗刹,从来都不知道那块面巾后面还有另一副样子。”
排风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记得小姐曾经玩笑般的说过,倘若有一天有一名男子能让她把甘心情愿把面巾放下来,她希望自己会嫁与那人,自此相夫教子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秦昊:“可惜直到现在这个愿望仍然还只是愿望。”
一阵沉默。
片刻后秦昊叹息道:“想不到你的小姐还有如此心性,你整天男人装拌,是不是也是学她这个样子?”
排风对这样的说话极为不满,怒道:“我与小姐情同姐妹,自然是跟她一个样子。”
说完之后排风神情有些恍惚,又摇头道:“你不明白的,这样时间久了,好像自己也变成另一个人了,有时候我都不记得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更何况是小姐。”
秦昊点头承认:“有时候面具戴的久了,难免就忘记本身的样子了。”
排风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不过,我与小姐不同,我很少会有心事,不像她把什么都闷在心里。”
秦昊有些动容,这还是她第一次吐露心声。
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冷酷的样子,竟然也是小孩心性,秦昊忽然笑了,点头说道:“看得出来。”
排风听到他笑声,突然回身狠瞪了他一眼,再也不提其他,使劲一提缰绳,马车突然加速。
秦昊连忙抓住扶手这才没被摔倒。
此后两人就没再说话。
等来到堤坝这里时,武卫国正和那群工人在仓库里休息。
见到秦昊过来连忙起身见礼。
秦昊没与他客气,摆手道:“武司长你能不能让大家再坚持一下,先把堤坝建成以后再休息。”
武卫国惊讶道:“大人,闸机口只等着安装再有个两三天就可以完工了,这种雨天,没必要这么赶的。”
秦昊道:“我知道,装好了之后不还要试嘛,现在突然下这么大雨,我怕到时候河水突然暴涨,来不及呀。”
武卫国倒是没什么怨言,平日里秦昊从未催促过他工程上的事,现在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逼不得已。
他斟酌一阵点头道:“可以,等闸机运来了我们就安装。”
秦昊道:“那就辛苦你们了,闸机我已经吩咐过了,现在正在运来的路上。”
武卫国道:“那就没什么问题。”
秦昊道:“时间不等人,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如此,希望武司长跟大家解释清楚,劳作时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大家。”
两人一边在此闲聊一边等着后面的闸机上来,说话间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功夫不大,就有数十人冒雨拉着千金闸和闸机过来了。
武卫国二话不说,吩咐众人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开始干活。
秦昊也是一样的打扮,站在河堤之上,看看阴沉沉的天色,再望着下方的河道眉头紧锁。
这雨时下时歇,大的时候对面看不清人哗哗来一阵子,小的时候下一阵细雨就结束。
众人只能等着雨小或者是不下时赶工。
好在此时加固点都已经制作完成,不需要水泥,只用把铁链铁锭等固定住千金闸,然后用机皇放进预留位置即可。
秦昊说话算话,与这些工人一起在大雨中进出。
他倒不是说监工或者是鼓舞士气,而是为了第一时间掌握天气对身体的影响,好决定是否停工。
直到傍晚时分,雨才终于彻底停了。
虽然还是阴天,但是没有那种乌云压顶的感觉了,天边那边还有红霞。
秦昊望着已经积了不少雨水的河道稍微松了口气。
吩咐排风道:“我们到秦淮河那边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