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星河看了看二人,眼里也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孙老,这可不是四十万两银子能造出来的。”
孙文举道:“哦?秦大人这是用了多少银子?”
秦昊并不隐瞒,说道:“河道加上堤坝,总共用掉了二百多万两。”
“什么?”
孙文举顿时震惊的嘴唇都在哆嗦。
马星河也是一脸震惊,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要知道庐阳府此次整修河道,拨付给另外四县的专款共计也才五百万两银子,而武宁一县竟然达到半数!
哦,不对,武宁并没有用这笔钱,他们的钱除了周煜给的那四十万两,都是自己筹集的。
马星河现在都有些妒忌周煜了,有这么个手下,自己得省下多少烦心事?
此时欧阳谋从人群挤到秦昊面前低声道:“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秦昊点头,邀请道:“孙老,如今吉时已到,还请孙老和马大人就坐,等结彩完毕我再带您和马大人顺着河道走一走。”
孙文举点头道:“正有此意。”
说完又看向马星河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再耽搁,马大人请吧。”
马星河笑道:“孙老您先请。”
人们再次来到临时仓库这里。
欧阳谋笑着请大家就坐。
此次他再也不敢搞那些小动作,孙文举居中,马星河居左,秦昊居右。
然后是各大家族的老族长。
那些年轻的后辈则站在了他们身后。
钱四毫无意外地又被安排在了这支队伍当中,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一百多名工人在前方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等众人坐定,欧阳谋站在桌子前面,意气风发道:“今日是极其特殊的一天,也是注定要被历史铭记的日子!历经两个半月,耗费钱粮无数,武宁县的漕运河道终于在今日建成了!”
他说的慷慨激昂,与会的众人也是难掩喜色。
有一点他没说错,今天将注定被历史铭记,而他们将在此时一同见证历史!
“下面有请我们武宁县县令,这条河道的缔造者秦大人为我们做陈词!”
众人顿时热情鼓掌,站在长桌后面的郑婧瑶最为激动,眼睛里迸发出难以名状的色彩。
边上郑文君几次咳嗽提醒尤不自知,引来高顺、纪远征等人侧目。
秦昊站起身朗声说道:“别的我不多说,这条河道今日能成,离不开上官的支持,离不开武司长等一些官吏的辛劳,更离不开大家的辛劳,离不开武宁两万多百姓的辛劳!大家的汗水会连同这条河道一起,永远被后世子孙所铭记,即便我们化为白骨,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那十殿阎罗,我们无愧于后世子孙!单凭此项,我们大家的辛劳就值了!”
此话说完,现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一阵震天的嘶吼声。
“好!”
“秦大人说得好!”
席地而坐的那些工人恨不得跳起来为秦昊喝彩,更是把双手都拍麻了!
自古以来,工程建设所有的辛苦都是普通百姓的,所有的功劳却都是那些当官的。
因为历史都是统治者来书写,从未有人会替普通百姓发声。
历朝历代,那些官员口口声声以民为本,可谁会真正把眼光看向这些底层,跟他们说一句辛苦?
更别说还把功劳全给了他们!
台下武卫国的手都拍肿了。
只感到胸腔有股火焰在燃烧,激动的无以复加!
看看,这就是秦大人!
谁都提到了唯独就是没提自己!
反观那个欧阳谋,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与秦大人比起来,你就是个蛋蛋!
坐着的几人也是纷纷动容。
身后站着的那些小辈也无一不面露敬服之色。
秦昊说完,欧阳谋接着邀请马星河和孙文举二人先后讲话。
他们说的都是些官面上的话,无非是站在庐阳府的高度对这项工程给与肯定,以及再勉励武宁县几句。
等讲话结束,欧阳谋又请坐着的几人来到旁边的另一张长桌旁。
上面的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一张红纸有桌面大小。
欧阳谋笑着邀请道:“请诸位大人为河道题名。”
若在昨天,他会毫不客气的直接让孙文举题名,但是现在他却安份了起来。
这么说等于是让秦昊来安排了。
秦昊一笑,随即邀请道:“孙老,还请您为河道题字。”
题完字之后,工匠会把这字迹刻在堤坝之上千古流芳,这个可是名垂千古的事情谁不愿意做?
可是孙文举却推辞道:“老夫年老力衰怕是力有不逮啊!谁都知道马大人和秦大人都是书法名家,由你们来书写较为妥当。”
马星河连连摆手:“孙老,要说书法名家,那还得看秦大人和您的,我可是不行。”
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
秦昊忙谦虚道:“有孙老在场我可是当不得书法名家,孙老德高望重为此河题字是众望所归,还望您不要辜负了武宁数十万百姓的殷切期盼啊!”
一旁马星河不禁莞尔。
谁说秦昊这小子只顾埋头做事?你看这马屁拍的!
一下子把题字上升到了几十万百姓的殷切盼望高度,自己都拍不了这么响!
孙文举哈哈一笑,手指着秦昊道:“你这张嘴呀,这么一说我还得非写不可咯?”
秦昊笑道:“理当如此!”
孙文举本就好弄文墨,当下再不推辞提笔蘸墨写下几个大字:“秦淮武宁河。”
众人一见齐齐称妙。
秦昊也是笑着点头,“武宁秦淮河”和“秦淮武宁河”只是调了个个儿,不仅地点位置,就连意境上也是完全不同。
后者还有对比金陵秦淮河之意。
即便是自己提笔之间也想不出如此贴却的名字。
并且不仅这名好,字迹也是遒劲有力,游云惊龙隐有大家风范。
等写完了名,还有一行赘述。
就是年月日的落款。
但是他正要写时,却把笔停住了,看了看秦昊道:“秦大人,你的书法可是本朝公认的,不如你再添上一笔为这条河道再添一彩如何?”
众人这才想起,人家秦县令可是自创秦体书法的名家!
于是纷纷劝说。
这本就是一件雅事,所以秦昊也就没有拒绝,等孙文举让开位置,他上前换了一只联笔写下了年月日。
秦体书法身兼柳体和颜体之长,圆润不失风骨极其赏心悦目。
写完之后自然又是受到大家一致赞誉。
等墨迹干透,自然有人拿去刻印在河堤之上。
到了此时,彩结已经算是结束,剩下的就是大家参观河道,然后再到飘香楼聚餐。
今天是多云,太阳并不大,偶然还有凉风,孙文举兴致很高,听说秦淮河堤也已全面加固,执意要去看看。
秦昊便又领着他上了马车,顺着新建河堤往秦淮河这边走。
马星河、苏灿也跟在后面,欧阳谋要去安排宴会,所以就没有一同前往。
而那些乡绅,有的直接前往飘香楼,有的也跟在了秦昊等人的马车后面。
这条河道约五十里路,为了能赶上宴席,排风把马车赶得比较快。
虽然快但并不颠簸,而且迎着阵阵凉风,秦昊二人在车里坐着也并不觉得闷热。
孙文举忽然问道:“秦大人为何当初会选择入赘杨府?”
秦昊一愣,这个可以说是比较私人的问题了。
就连赶车的排风也是微微皱眉。
孙文举接着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你既然有如此才华应该早入仕途,为何会选择入赘自毁前程?”
这么说有点不把杨家当回事的意思,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说的也是事实。
秦昊道:“当时母亲病重,入赘杨家对母亲治病有益,所以没想太多。”
孙文举道:“世人都说你是一朝顿悟,但老夫看来却是厚积薄发,不过需要引因而已,如此看来这引因怕是为此吧?”
秦昊沉默,心道:“你说是就是吧。”
孙文举接着道:“杨家老太君当初为了保下九妹,特意在金陵老家为其招婿,事后传到京城虽说目的达到,但却被无数人耻笑,你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又遭到无数人妒忌,现如今九妹又主动罢亲更是让无数人费解。”
孙文举见秦昊不语,接着道:“九姑娘虽然罢亲,但因为老太君态度不明,所以大多数人只当是九妹意气用事,还是把你当成杨家人,这对你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秦昊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因此也只有听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文举接着道:“我与周公政见不合,我偏向于治官,他偏向于治民,但我们并无仇怨,也因此我比他更为看重官员,而你应该在更合适的位置上。”
秦昊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是有提拔自己之意,也有让自己放弃在武宁挣扎的打算。
说明在他的心里,也不看好武宁归心,想让秦昊不要在这里浪费过多钱粮。
秦昊躬身道:“孙老之言,晚辈受教。”
孙文举看了他许久,终是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秦昊只是听了他的话而没做出选择。
这,已经是种选择。
此时排风突然回身道:“大人,变天了,要下雨了。”
“哦?”
两人同时把头探向车窗外,但见前方远处天边,黑压压的乌云连着大地,正在慢慢向自己这边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