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
所谓士,就是指读书人,当官的皆从士来,是为士族。
神州大陆十国普遍重文轻武,而后唐更是以文立国,所以读书人除了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还拥有特权。
这种特权可以触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最重要的体现就是在律法上。
上自死刑,下到杖、笞,都可以用特权减刑,或者是免于刑罚。
“易帜会”就是群读书人。
而且还是高纪两家世家门阀的读书人。
纵火罪在神州大陆所有国家中都是重罪,是与杀人同罪。
这样的一群人犯了这样的罪,就像是后世省委大院的一群官二代犯了死罪,而秦昊一个小小县令,他该如何判罚?
纪高两家有恃无恐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当然,若是这群人真的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秦昊也是该杀杀该拿拿,没什么好犹豫的。
只不过,这次的事件定性弹性很大。
你说它是大事,那就是纵火案,危害公共安全等同杀人;要是说小,也可以说是一场民不举官不究的治安案件,连杖刑都够不上。
更何况法不责众,这是一群人而非单个,再加上又是读书人,秦昊不会蠢到就为这点破事得罪他们,从而站在与士族对立的一面。
说白了,秦昊之所以一直拖着不办,就是因为不能以纵火案量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人关两天吃点苦,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行了。
惩罚的目的达到了,也没得罪什么人。
可是,以马文、纪刚为首的这群人却是主张审判。
审判就只有公事公办,这样的话,就直接与纪高两家正面冲突,也可以说成与士族正面冲突。
他们这样做到底是给秦昊上眼药还是真的想解决问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若是前者,用心不可为不险恶,真要这么办了,秦昊这个县令屁股都没坐热,估计立马就得滚蛋。
现在一场大火过后,纪高两家向秦昊要人,另一方的受害者也极为恰当地出现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正如马文所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昊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既如此,通知下去,明日巳时三刻开堂!”
神州大陆的审案流程还是比较繁琐的,并不是像如今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县令在堂上一坐,一拍惊堂木就断案了。
县令执掌一方行政,需要负责的事务有很多,所以一般的民事诉讼和情节不太严重的刑事案件都会交由县尉衙门审理。(这样说是方便理解,当然后唐只有后唐律法而没有什么民事和刑事区分。)
重案、要案、大案则必须由县令亲自主审。
当前的这起案件又不太一样。
这起案件没有原告被告,属于公诉性质。
在后唐处理这类案件也有正规流程。
禁爆司查明事实,由公检司提出诉讼,再由县令开堂审理。
所以,需要时间准备。
当然也得是重大案件才是这样。
就目前这个案子来说,也可以交由县尉衙门先审,但陈彪却是请假不在,这事就只有落在秦昊头上。
话一出口,马文当即弯腰行礼:“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去准备。”
秦昊一直冷冷地望着他,直到他离开。
没过多久,县衙就贴出告示:明日巳时三刻,县尊开堂审理“和平街纵火案”。
告示一出,再无更改的可能。
这还是新来的县尊大人第一次公开审案,消息传出立刻传遍大街小巷,有好事之人便纷纷奔向县衙,打算提早占个位置。
武宁城中一座庄园内。
两名年近七旬的老者正在一间凉亭里饮茶对弈。
喝的正是茉莉花茶,用的也是齐国特产的琉璃杯。
两人都是锦衣华服,虽说头发苍苍,但却精神矍铄。
其中灰衣老者身材瘦削但是脑袋却出奇地大,额头突出,加上圆脸长须看上去就像是寿星似的。
此时,他在棋盘山落下一子,问道:“今日之事胡兄可曾听说了?”
另一名杏衣老者也是一缕长髯,但却面容端庄富态,想来年轻时也是仪表堂堂。
他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盯着棋盘道:“这么大的事岂会不知?”
灰衣老者抬眼看了胡姓老者一眼,道:“最近武宁可是不太平啊。”
胡姓老者点头,目光仍留在棋盘上,道:“嗯,是听说二十埠那边不太平。”
前者说的是武宁,后者则说的是二十埠,灰衣老者知道对方明白了自己意思,道:“胡兄怎么看?”
胡姓老者落下手中旗子,这才抬头捋了把胡子,道:“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灰衣老者道:“哦?胡兄此话怎讲?”
胡姓老者呵呵笑道:“你这郑大脑袋又何故明知故问呢?”
灰衣老者也笑道:“我想知道胡兄所想。”
胡姓老者摇头,似乎对这郑姓老者很是无语,道:“这无非就是“促统会”和“易帜会”的地盘之争,我不信你这大脑袋看不出来?”
灰衣老者浅笑,道:“可在我看来钱四这次可是志在必得啊。”
胡姓老者轻哼一声,挖苦道:“你要是想参与,你自己去就好不必试探与我。”
灰衣老者不以为意,再次落下一子:“怎么?胡兄并不看好?”
“表面上看,钱四来势汹汹一个晚上,借着那娃娃之手把“易帜会”一网打尽,但是你可想过,这样虽然占据主动,但也把处决权放在别人手里,岂会没有变数?”
“他不是火烧县衙逼着那娃娃就范吗?现在那娃娃不就承受不住准备明日审案了。”
胡姓老者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易帜会”一旦被押进大牢,那“促统会”便会趁机而上一举拿下“二十埠”了?”
灰衣老者奇道:“难道不是?只是我有点不太明白,纪高两家为何会向那娃娃要人,这下倒好,钱四顺势施压,那娃娃现在不得不就范,如今岂不是反倒帮了钱四?”
胡姓老者盯着棋盘似是在思考对策也不理他。
灰衣老者接着念叨道:“只是可惜这娃娃了,上任以来表现也算可圈可点,如今被人裹挟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胡兄老者笑笑,道:“怎么,听说你那孙女对这娃娃极为爱慕,你可是在为那娃娃谋求后路?别忘了,人家可是杨家的人。”
“胡兄说什么呢,老夫虽然疼爱婧瑶但也不至于为老不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说的都对,但是你却忘了说一件事。”
“什么?”
“高纪两家,”胡姓老者抬眼看了看灰衣老者道:“那两家可做出过反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着趁火打劫,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
灰衣老者捋捋胡子,道:“怎么,不行?”
“你这个大脑袋,有时聪明,有时候偏偏犯糊涂,高纪两家再怎么无能,总不至于让钱四那屠狗之辈拿捏吧?”
灰衣老者愣道:“难道他们向衙门要人不是在帮钱四?”
胡姓老者道:“或许是,但若是高纪两家这是有意为之故意引蛇出洞呢?”
灰衣老者皱眉,手捋胡须仔细斟酌着道:“如此说来的确事有蹊跷,到目前为止也不见那俩老不死的出现,不过,真要如你所说,纪家应该不会耍这样的心思,高家就难讲了。”
胡姓老者道:“是不是的先不管,我总感觉,此次这两家的反应有些迟钝,难道你就一点不对“易帜会”这次被一网打尽产生怀疑?”
灰衣老者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
胡姓老者给他递了个白眼,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
“目前是否如此还不好说,但若说高纪两家就这点手段那就太小瞧人家了。”
灰衣老者捋须讪笑道:“听你这么说也颇有几分道理。”
胡姓老者终于落下一子,道:“有没有道理我不知道,但是他们两家一定是出了问题。”
灰衣老者道:“他们背靠齐国王室,会有什么问题?”
胡姓老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不经意说道:“听说纪家的老大出去采办,已有月余未归?”
灰衣老者一愣,继而恍然道:“呵呵,照你这么说,我还是老老实实跟你喝茶下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