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羽反抗无效,房间门砸的地板震了好几下,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坚决的态度,家庭医生敲门给他检查伤势,都得不到他半点回应。
面对门外坚持不懈的敲门和问候,他烦极了,抄起床头的台灯往门上砸去,才消停。
他性子野,各种极限运动当饭吃,以前一擦着碰着,会被父母强行扯到医院,这一来二去,自个儿伤到什么程度,有没有隐患,都能大致判断出来。
这次头磕到方向盘,破皮流了点血而已,再不济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本来静养几天就好,谁知那个怪人往他嘴里塞了什么药,效果立竿见影。
头不昏是一方面,回到房间时,随手抹了抹,哪还有什么伤口。
就算治好了他的伤,他也不会轻易接受那个人的!
长着那么一张勾人的脸,脾气还臭,呵,哪有他家宝贝可爱。
他仰躺在单人沙发上,两条长腿半挂在扶手处晃来晃去,姿势不羁又狂放,手机屏幕光作为全屋唯一一个光源,将眉目间的愤然和纠结情绪映衬得十分清晰。
手指在一个单方面输出的“舔狗”聊天界面划拉来划拉去,见时间正好跳到22点,习惯性地打出“晚安”给对面发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还是如往常般,一个礼节性的回复都不曾发过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就没一件事是顺意的,饶是脾气再好,舔狗当得再称职,他还是爆发了。
长达六十秒的绿色长语音像鲤鱼吐泡泡般不间断地发过去,黎青羽的表演舞台和铿锵的步伐从沙发转移到茶几、从茶几转移到衣帽间、从衣帽间转移到阳台……
“沈筠之,不是,没必要这样吧,老子这么多条消息你是装眼瞎还是咋的,十几万的礼物你有力气收,两个字就肌无力打不出来了?”
“他们说得对,老子就是贱,追谁不好,偏偏追你!你哥没良心,只会装逼,花孔雀!你也是,不愧是一家人!”
“嘿,上次我组局,我在的时候,给我来什么,高冷校花不食人间烟火是吧,行,老子当时就看上你了,宠着!他妈的老子就出去打完电话回来,贴在我兄弟身上笑得跟朵花一样!我看着就那么好欺负!那群人里哪个比得上我?”
“我告诉你,现在老子不稀罕了,你爱贴谁身上就贴谁身上,爱和谁玩和谁玩,爱和谁睡就和谁睡!操!”
握着手机正准备下一段输出时,猝不及防地瞥到了一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
他……被删了!
黎青羽没忍住,厉声爆了粗口,音量之高令外头茂密树杈间,“咕咕”叫的鸟四散逃开,底下的游泳池更是迎来“天外来物”,扩散的水波纹撞到池壁反弹,漾起一片片不规则的涟漪。
阳台的栏杆是大理石拼接白玉,贵气又精致,实打实的硬,黎青羽暴怒的那几脚,非但没给栏杆造成一点损害,反倒把自己整得不轻。
晚上月色正好,古人望着圆月吟诗作对,美人在怀,好不自在;而他,正捂着腿缩在地毯上悲嚎呢。
他黎家二公子,要钱有钱,要权有钱……长相身材更不用说,毫不夸张的说,就是金字塔尖尖上的男人,部署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呐,居然连个女人都追不到!
想到这,黎青羽有感而发,冲着天又嚎了一嗓子。
“咚咚咚!”
心底的难过和悲痛都没来得及吼完,就被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打断。
“谁啊!”
黎青羽跳着脚,一深一浅地跑到门口,刚开门就不爽地吼道,“大半夜不睡觉来敲本少的门,有病啊!”
门外,在老管家的关照下,成功换上妥帖的管家服,并且以非人类速度记下黎家三位少爷脾性习惯的靳桃浪嘴角牵起一抹虚假的笑。
“黎二少,明天周一,您有一整天的课,还是早日休息为好。”
黎青羽:“呦呵,拿着鸡毛……”
靳桃浪掐着指尖,唇边漫开的笑顿时又假了不少,根本不给对方说完一整句话的机会,“小少爷年纪小,要早睡早起,您和他的房间就在对门,大半夜这样容易吓着他。”
话音刚落,跟提前商量好似的,为了配合青年,背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细嫩的哭喊,黎青羽脸色僵硬,但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粗鲁地推开靳桃浪,跑进对面的儿童房,抱起床上的黎云就开始哄。
靳桃浪眼皮半阖,不轻不重地将左臂的褶皱拍平,抬眼时,正好与哭闹的小孩对上,撞上那道莫名哀怨的眼神时,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共同消散的,还有门框外被晕黄灯光拉长的黑色身影。
黎青羽揉了揉眼睛,盯着门扉看了半晌,才确定没出幻觉,当即又爆出一句脏话。
\"damn it! \"
究竟谁才是管家啊!凭什么他要在这哄人!
“二哥,蛋没了是什么意思?”黎云耸着哭红的鼻子,哼哼唧唧地伏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
黎青羽后背骤冷,想到刚才在小孩面前说的脏话,头皮都炸了,轻咳几声,疯狂找补,“没什么,就是你二哥我肚子饿,想吃蛋,厨房没有,就……蛋没了……”
话一说出口,黎青羽就想把舌头砍掉。
这是什么滑稽的解释啊。
好在黎云心思单纯,好骗,垂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砸吧了几下嘴,立刻被带弯,“二哥,饿。”
“好好好,小祖宗,给你泡奶喝。”
……
翌日,公鸡都还没起,靳桃浪这个起床困难户就被管家捞起来,走在看不见尽头的艺术长廊上,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听着老管家的嘱咐。
经过短暂的相处,老管家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到现在不由自主的嘱托,心中难得生出几分类似老师遇到天才的欣喜。
老管家:“大少早上锻炼完一定要喝一杯太平猴魁,早点切忌油腻,尤其是小笼包煎饺。一汤一饭一粥六点心,主食一星期不能重复,味道、油、盐绝对不能大,这些厨房都会准备好,你要做的就是保证大少一日三餐的规律进食,中午在公司回不来,你就要亲自送过去。”
“二少……”
靳桃浪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接过话,“二少课业紧,几乎大半时间都花在学校,照理说是最不用担心的才对,可惜是个喜好飙车冲浪的玩咖,我不仅要监控他的行踪,保障安全,还要确保他能顺利大学毕业。”
昨晚管家只是按照惯例,将工作手册以及记录黎家三位少爷各种习惯的文件交给青年,高度差不多有半个人那么多,他没想让人在短短一夜就记下来,可早上随机抛出来的几个问题,青年的语气固然困顿,却都能对答如流。
一路下来,管家点头的动作就没停过,又是满意又是欣慰,但相应的,他也发现了青年的奇怪之处。
昨夜给他送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无论从行为还是语气,纵使青年极力掩饰,他还是能察觉到一丝不属于现代人的气息。
咋说呢,像是那种在山顶憋了好几十年的隐士忽然入俗的不适应感。
每每想到这,老管家的眼底就止不住怜惜。
一看就是他家大少从哪个山头给人挖过来的,可怜的孩子,在世外之地修炼好好的,却被当做人情送到山下当管家,唉。
靳桃浪听不到老管家逐渐离谱的脑补,他重重地拍了拍脸颊,迷瞪的脑子才掐得半分的清醒,走路都跟幽魂一样。
从小到大,前有音公公,后有小银子,中途贪玩在三界之中闯荡,过的都是金银珠宝堆砌出来的奢侈日子。
他确实习惯了被人伺候,一下子转变成伺候的人,他的心境能立马跟上,但身体的本能不行,直到大厅被出露的阳光照射,有了人气,变得热闹后,飘离的神智才尽数归位。
“啊啊啊!常伯,你怎么又没叫我!我要迟到了!”
尖叫过后,紧接着是“噼噼啪啪”的声音,黎家大宅是明黄玉白的大理石旋转楼梯,上面还铺了地毯,尽最大化减少噪音,可这些落在黎青羽身上,完全没用。
也不知这人多大的力气,餐桌上碗里的粥都跟着晃了晃,黎青羽一边跑,一边拉书包链,途经餐桌时,还不忘在黎云可爱肉肉的脸颊上亲上一口。
“二哥加油!”
黎青羽胡乱点头应着,接过老管家手里的三明治,朝门口的黑车狂奔。
就在这时,他摸出裤袋里震动的手机,忽然停了下来,面上挂起一枚怪笑,转头十分欠揍地仰起鼻孔,朝靳桃浪的方向递了递。
“你,跟本少爷走。”
靳桃浪皱眉,反射性地想拒绝,谁知这位混世魔王掏了掏耳朵,大胆放话。
“昨晚本少爷可是因为你差点死在车上了,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再说了,现在你可是管家,什么都得听我的,别像个傻子一样站那,赶紧上来,本少爷又不会吃了你。”
靳桃浪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微笑着将黎云嘴角的米粒擦掉,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哄了好一会才转身朝黎青羽走去。
“看不出来啊,才第一天,就把我三弟迷成这样。”
靳桃浪镇定回怼:“比不得您,三个月只出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