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这丫头啊,也不知道随了谁,就这么跑了出去,没了音讯,前几日还听你林三婶说,现在外面到处乱的很,在打仗呢。”
张春花一张圆圆脸,一双杏眸明亮亮的,笑起来就像是春日里灿烂的花朵。
如此明媚的一个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被逼得离家出走。
秋麦也不知道张春花是拥有多大的勇气,或者是被逼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走到这一步,但此刻,她的心里也忍不住的替她着急。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在这个男强女弱的社会,想要不遇到危险出去闯荡一番,怕是太难了。
去年秋日,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连她是否平安都不知道。
“祖奶奶,你也别着急了,春花姐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她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我一会儿就去找方顺,让他联系了咱们送酒的车队,让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打听打听,咱们把春花姐找回来。”
秋麦轻声的安抚着老祖奶奶。
心里却明白,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
……
不说秋麦和秋楚氏何等担心张春花。
秋家前院,秋贵兰和张顺子一无所获的回来,陈慧芳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成,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儿,没成?”
秋贵兰摇摇头,精神恹恹的说道:“没遇上人。”
遇不上人,自然是不成的。
陈慧芳了然,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道:“下次再找机会,她又溜不走的,最好是找个人多的时候,想赖都赖不掉。”
秋贵兰点头,又有些犹豫:“娘,听说麦丫头现在生意做的顺溜的很,认识很多贵人,咱们这样做,真的成吗?”
“有什么不成的,等那时候,管她认识什么贵人,那都是咱们顺子的人脉了。”陈慧芳想想都觉得乐呵,脸上都快能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秋贵兰心里却依然忐忑,说真的,今天去东山都把她吓得够呛,所幸问了,麦丫头没在,她才敢松了一口气。
张顺子也没弄明白,他娘和姥姥在合计个什么事儿,他也没上心,从进院门就东张西望的,想找秋壮一块儿玩儿。
他年纪比秋壮大,自幼却是被秋壮给欺负着的,可他娘说,秋壮是他的亲亲的表弟,比叔伯家的堂兄弟还要亲,所以他还是喜欢找秋壮玩的。
等瞅到院墙上趴着的秋壮时,眼睛瞬间亮了,抓了秋贵兰的手,就道:“娘,我要去找壮子玩。”
秋贵兰心里想着事儿,懒的搭理张顺子,挥了两下去吧……”
话音才落,张顺子已经顺着院门,溜到了院墙外。
秋壮十岁了,又长高了一大截,陈慧芳宝贝他,把他养得跟牛犊子一样壮实。
张顺子则不一样,他自幼体弱,瘦怏怏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张顺子溜到秋壮跟前,秋壮迎面甩来一个拳头,照着张顺子面门就打上去,打的他脸一歪,牙齿差点儿都掉了。
“哇……”两个人才一个照面,张顺子已经扯开嗓子嚎嚎大哭了。
“顺子,怎么啦?”秋贵兰还正发愁呢,听到张顺子的哭声,赶忙往院外跑。
“你个弱鸡。”秋壮鄙视的冲张顺子倒竖大拇指。
秋贵兰冲出来,正好看到秋壮张牙舞爪,吐舌头鄙视的神情。
那边张顺子靠在墙上哭得撕心裂肺,秋贵兰心疼坏了。
“壮子,你怎么又欺负你哥哥。”她拉开嗓子就冲秋壮吼去,顺手捡起门口的枯树枝,想要教训秋壮。
秋壮却是个不怕的,他自小欺负张顺子习惯了,反正也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嘁嘁嘁,是他太没用了,不经揍。”秋壮,在秋贵兰树枝打中之前,已经蹦跳着躲开。
嬉笑着,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却也不忘了嚎叫:“是张顺子自己没用,你打我做啥,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儿,你老不羞……”
陈慧芳最疼秋壮,可张顺子也是她的宝贝啊,眼见秋壮没有吃亏,就在门口招呼道:“贵兰,别追了,那小子皮的很,待会儿我让他给顺子道歉。”
这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可恰巧被背着背篓从地里回来的周菊听见了。
从宋五婶家竹林穿过来,就听到院子这边闹哄哄的,周菊肩头还扛着锄头呢,瞧着被秋贵兰追得上蹿下跳的秋壮,又听到陈慧芳在旁看热闹,却没拉着秋贵兰。
抓着锄头,一锄头朝着秋贵兰扔过去。
“哪来的野狗到处乱咬人,连我儿子的都欺负。”周菊头一甩,撒泼的朝着秋贵兰扑过去,对准秋贵兰就是一通抓扯。
“唉唉唉……怎么打起来了。”陈慧芳眼见不妙,跑过去拉架。
周菊一边和秋贵兰抓扯,嘴里骂道,“整日里说疼孙子,就这么个疼法,这才出门干活这么一会儿,这就串通起外头的人欺负起小孩子来了。”
“你这张烂嘴,胡说个什么呢。”本来是来拉架的陈慧芳一把抓了周菊,质问着。
周菊一边应付陈慧芳,一边对口秋贵兰。“我说什么你心里没个数,你要护着秋贵兰,你让秋贵兰把你接了去,别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
秋贵兰乐了,“呸,老三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婆娘,从前听着还当是别人冤枉你,我看你真是”
三个女人打起来了,二对一,周菊还不落下风。
院外动静不小,邻近的王婶、宋五婶都跑过来拉架,最后三个女人打架变成了五个女人打架。
张顺子靠在墙上,哭两声,又偷看一下打闹的大人,哭两声,又偷看一下打闹的大人。
秋壮所幸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热闹,一会儿吼一声‘奶奶用力……’,一会儿又喊一声‘娘使劲点儿……’。
只有秋乔,坐在窗口,抱着一面铜镜,愣愣的盯着镜中人。
花样年华的年纪,一张白皙的脸蛋上,额角有一道恐怖的伤疤。
“会好的,会好的,我绝不会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那一年从东山上那一摔,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身体好了,脸色却留下了一道疤,从那之后,她便每日盯着铜镜,期盼着脸色那道疤能够好。
她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却没有媒婆登门,陈慧芳整日都在念叨,要把她嫁给村口李拐子家的儿子。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躺在病榻上等死的日子,她就不停的摇头,只有等脸上的伤口好了,陈慧芳才不会那么轻易把她嫁掉。
她双目凝滞的望着铜镜,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吵闹,仿佛下一刻,额头的伤,就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