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尸体已经成为一具焦尸。根本不能确定身份。
也就是说宁王很有可能假死脱身。
反正范广也不敢大大咧咧的承认宁王已死。
其实大明就闹出过这种乌龙。某个匪首在某次剿匪之中,已经死了。首级都报功了,结果在几年之后,再次出现了。
这不过夺回当年的赏赐而已。
但是宁王的身份,可非同一般。这个报错了,将来是可能会杀头的。
不过,朱祁镇对这一个消息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宁王不是建文,建文生死不明,是一个让太宗皇帝寝食难安的消息,但是宁王即便是假死脱身,朱祁镇也不过是付之一笑。
怎么,有宁王身份的时候,尚且不行,一个逃脱在外,就有办法了。
他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隐姓埋名到死。
所以,他亲手在奏折上划了一道红线,将不能确定宁王生死的字句,给抹去了,对怀恩说道:“将这奏疏通过锦衣卫渠道,让范广看看。”
怀恩立即点头不说。
朱祁镇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事情到此为止。
朱祁镇也不想为区区一宁王耗费精力,他死了也好,没有死也好。都不去管了。反正朱祁镇朱笔一勾大明宁王已经死了。
将来即便再抓住一个宁王,也会以假冒宗室论死。
这就是假做真时真亦假。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快的要将宁王的首尾了结,却也是不想在造成更大的影响了。
毕竟,宗室造反对朱祁镇英明神武的形象,还是有一定的损伤的。
朱祁镇刚刚将这一件事情处理了,就听怀恩说:“内阁首辅韩雍与威国公王越求见。”
朱祁镇立即知道,他们两个人也是为这一件事情而来的。宁王之乱,前后三个月上下被镇压下去,可谓神速。
但是即便是再神速,也有很多首尾需要了结,必须让朱祁镇决断的事情。
朱祁镇说道:“宣。”
韩雍的相貌明显见老。
这几个月对韩雍来说,根本就是煎熬。他在处理藩王之前,是想到藩王会反抗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藩王会造反。
满朝文武也对朱祁镇的政策颇有微词。
在很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是流放。
韩雍承受了内外夹攻的压力。他之前对内阁首辅的位置还多有眷恋,但是此刻,根本是如坐针毡。
这种心理状态,自然让韩雍衰老加速。
韩雍一进来,说道:“臣为陛下贺,江西乱定,乃是陛下天威所致。”
王越立即附和说道:“臣为陛下贺。”
朱祁镇挥挥手说道:“区区小事,无须多言,坐吧。”
两人坐定之后,就开始说正事了。
韩雍说道:“江西巡抚,布政使等大小十几位官员都罹难,南昌府为之一空,而今南昌乱定,却不知道派谁去抚定江西?”
朱祁镇说道:“卿有什么人选?”
韩雍说道:“西宁侯范广举荐九江知府韩文暂代江西巡抚一职,只是韩文虽然有功,但是资历有些浅薄了。”
朱祁镇看了怀恩一眼,怀恩立即会意,几步就从后面长长的书架之中,抽出了一叠文书。不是别的,就是韩文的履历。
朱祁镇的乾清宫,越发好像是一个图书馆了。这里放的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各方地方资料汇总,还有各个问题的来龙去脉。
人事资料自然是其中一种。
朱祁镇看了韩文的资料,看上去履历还行,笑道:“资历算什么?他在湖口的战功,足以重赏,朕用人,可曾排资论辈?如果论资历,先生也不会在内阁秉政十年之久。”
韩雍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成为大明首辅,并非韩雍的资历如何,而是韩王在江西赈灾之功。平定大藤峡之功,随军抚定交趾之功,等等战功在一起,才有韩雍在内阁的迅速崛起。
朱祁镇其实也明白,韩雍其实也倾向于韩文。不过官场惯例,恩出于上。
韩雍即便欣赏韩文,也不能做好人,这个好人必须留给朱祁镇来做。
王越说道:“陛下英明,以韩文之能,江西善后之事,应该没有问题了,战后封赏之事,还请陛下裁定。”
朱祁镇说道:“威国公以为如何?”
王越说道:“范广天下大将,此事非臣等可以置喙。”
朱祁镇也明白王越的担心,王越已经是身处嫌疑之地了。
大明而今已经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武臣如果要进入内阁,一般来说都必须是国公爵。而且是必须有战功的国公爵。
如果世袭的,没有什么军事能力的国公也是不行的。
而范广而今的战功,让他到了国公爵位的线上。
范广以拉萨一战成名,封伯。之后到此转战,虽然没有大功劳的,但是小功劳不少,几十年辛苦,这才晋升为侯爵。
这就看出来战争对于一个将领有多重要了。
范广一战成名,就是伯爵,但是后面却要熬上好些年才堪堪到了侯爵。
这其实也是范广身后没有势力支撑的缘故。如果不是宁王之乱太过迫切,范广距离最近,这一次主战,也未必能轮到他。
毕竟宁王之乱这一战,并不难以平定。
大明可以平定这一战的将领车载斗量。
也正因为宁王之乱太过儿戏了,才让王越有些犯难,如果封范广为国公,范广的战功有些弱,但是如果不封范广为国公,则范广不管怎么说,也是平定了一个藩王作乱。
而范广封国公之后,就有能力威胁到王越在军事上的话语权。毕竟比资历,王越是远远不如范广的。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追封范广三代,荫子,并拨勋田千亩。另,将等江西战事平息之后,让范广去南洋助战。”
朱祁镇也觉得范广的战功比起国公还差了许多。所以只能再其他方面封赏一二,但是国公却要等等了。
不过,朱祁镇对范广一个出路。那就是南洋之战,如果范广在南洋立下大功,那么封国公也是理所应当了。
韩雍又提出一个问题,说道:“宁逆家眷该如此处置?”
朱祁镇有些答非所问,问韩雍道:“各地藩王可曾赴京?”
韩雍说道:“没有。只有襄王已经赴京,只是路途遥远,算算时间,本月大概就能到了。”
朱祁镇心中冷笑,他自然明白,各地藩王都不愿意去南洋,去远封。他们都在观望宁王之成败。
倒不是觉得宁王能成了气候,他们是想用宁王之乱倒逼朝廷改变政策。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藩王都暗搓搓鼓动宁王的原因。
但是而今都尘埃落定了。朱祁镇自然不惯着这些藩王了。甚至在朱祁镇看来,宁王之乱,反而是一件好事。
所谓杀鸡儆猴,说实话,藩王是不可能直接杀的,宁王之乱,反而是给了朱祁镇一个很好的借口。
朱祁镇说道:“将宁逆一脉压入京师,等藩王都到了,在做处置不迟,首辅也催一下各地藩王,说朕等着他们的。”
韩雍说道:“臣明白。”
朱祁镇说道:“威国公。”
王越说道:“臣在。”
朱祁镇说道:“传令给太子,让他一切按照计划来。还有各地对南洋的辎重运输,都要恢复过来。”
宁王之乱对南洋的备战,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在后勤物资运输上面,两广福建很多物资都停运了,担心宁王之乱扩大化。需要用这些军用物资去填补窟窿。
此刻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王越说道:“是。臣立即去安排。决计不会影响南洋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