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南下,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那就是逐水草。
总体来说,虽然草原上的旱情还是比较严重。但是漠南蒙古比漠北蒙古情况要好的多。
但是漠南蒙古与东北平原一带,都是兀良哈的领地。
所以大军南下,瓦刺主力就离开漠南,就食漠南,压迫了兀良哈的生存空间,也就是这个举动,不管是真的开打也好,假的开打也好,瓦刺本部人马都是可以保全的,损失的都不是瓦刺本部。
如此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人。
瓦刺大军还没有过大漠,从各个地方,各个渠道,无数消息,从四面八方传到了乾清宫之中。
朱祁镇看着四面八方消息,说什么的都有。
一时间,他也有所踌躇。
现在要不要与瓦刺开战。
瓦刺大军的主力,已经进驻开平,大宁一带了,放牧的蒙古人,已经到了长城以北百余里的范围之内。
倒不是说他们不想南下了。
而是没有南下的必要了。
因为,大明边军烧荒的习惯,大明边墙以北百余里的范围之内,全部是一片白地,几乎是寸草不生。
不能让瓦刺休养生息。
只是即便如此,瓦刺为了防备大明的突然袭击,也派出大量的探马与斥候。遍布了千里边墙。
为了防止瓦刺的突然袭击,宣府,大同,辽东,海西四镇都陷入紧张状态之中。
武英殿之中。
朱祁镇看着曹鼐与张辅,说道:“而今局面,已经如此。首辅与国公有何教朕?”
曹鼐说道:“陛下,此时不是与瓦刺开战之时,各地大旱一日胜过一日,臣以为当重启陛下以工待赈之策。修建河南,两淮水利。工部侍郎王永和可担此重任。”
这已经不是曹鼐第一次说这一件事情。
文官的意见很清晰且明了,那就是修德则远人服,只要做好了自己,外敌自然不敢来侵犯。
面对于谦丁忧,一时间不在朝中,曹鼐也推出了自己属意的治水之臣,就是王永和。王永和在于谦治水之中,也是从旁协助过,后来又调入工部,协调了江南,陕西等地治水工程。
现在是工部侍郎。
甚至是下一任工部尚书的热门人选。
让他来主持黄河治理工程,对曹鼐来说,也是恰如其分。
而今旱情大作,固然是一个大问题,但是如果说治理黄河的话,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少黄河河水虽然还没有到达断流的程度,但是水量的减少,也给施工带了很大的便宜。
有时候朱祁镇也感到曹鼐的坚持。
曹鼐从来不会与朱祁镇反驳,凡是朱祁镇做出了决定,曹鼐从来不敢说什么,但是他的坚持,就是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说出来。
都是寻找在朱祁镇心情好的时候,反复陈述。
可以说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如果有些事情,没有原则的问题,朱祁镇也就准了。毕竟他不想与内阁闹太僵,还需要内阁办事。
但是治河这一件事情太大了。
有河北水利消耗在前,黄河河工之大,朱祁镇心中是有所估计。眼见瓦刺越发过分,朱祁镇无论如何也不下想,同时做两件大事。
朱祁镇王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先说瓦刺之事,英国公你觉得。”
英国公张辅说道:“战与不战,乃国家大事,臣不敢妄言,臣只能说,抽调京营,宣府,大同两镇精骑,有十万之众,在口外足以一战,纵然瓦刺有二十万骑,臣以为只要谨慎以待,不冒进,不追击。足以退瓦刺大军。”
“战与不战,在于陛下,臣只敢说,大明将士可战。”
朱祁镇听了这一句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张辅的军事背书。即便是瓦刺大军压境,朱祁镇也就放心多了。
朱祁镇说道:“好,召成国公朱勇觐见。”
不用说朱祁镇就知道,而今大明朝廷之中,有能力有资历能统领十万大军的将领只有一个人,就是成国公朱勇。
毕竟成国公朱勇从征讨兀良哈之役后,一直活跃在宣大地区,这是成国公的基本盘,除却辽东,海西两地被朱祁镇逐渐纳入嫡系管辖之外。宣府,大同,宁夏,甘肃,等地都是靖难勋贵的地盘。
也包括了大部分京营将士。
这几年朱祁镇零敲碎打的一点点的将沙子掺进军中,但是依旧没有动摇靖难勋贵的根基。
所以大战之前,为了减少内耗,朱祁镇不会用自己的嫡系。只能用成国公,甚至这样的局面在数年之内是不可能改变的。
毕竟对朱祁镇来说,胜利才是最大的利益,其他都可以先放一放。
成国公朱勇而今还没有到功高震主的时候,即便到了功高震主的时候,朱祁镇也有信心压得住他,比起瓦刺,这都是小节了。
成国公就在武英殿外。
得了传召之后,立即上殿。向朱祁镇行礼说道:“臣成国公朱勇拜见陛下。”
朱祁镇见朱勇一身肃杀之气,穿着一身甲胄,这一身甲胄看上去也并不是多新,上面还有不少沙场征战的痕迹,朱勇两鬓已经斑白,但是却有猛虎余气,尤为壮烈。
朱祁镇不是没有见过成国公,但是却没有见过打扮成这样的成国公。
朱祁镇心中明白,这是成国公无声的表明态度了。
朱祁镇此刻正要用成国公,岂能不成全成国公,说道:“真乃好将军,此甲可是成国公追随太宗皇帝北伐时所穿。”
成国公说道:“正是。”随即一一指着上面一处处痕迹,虽然已经修补好了,但是刀剑劈砍,箭矢凿穿的痕迹依然在。
一一指明,此战乃何时何地与何人战,此战是何时何地与何人战,从北平骑兵,转战天下,夹河大战,济南之战,渡江之战,至于数次北伐之战,一一道明。、
朱祁镇状若大喜,说道:“来人,上酒。”
立即有太监端上一壶酒,朱祁镇见状,一挥手说道:“上一坛酒。”
立即有太监抱了两坛子酒,朱祁镇拍开封泥,一坛子递给成国公,一坛子自己拎着,说道:“将军乃国家栋梁,太宗老臣,此刻瓦刺南下,窥视朝廷,天下大旱,百姓急于星火,朕年幼少冲,不知兵事,就以家国天下,托付给将军了。”
“将军满饮。”
朱祁镇随即就着坛子一口喝下去了,朱祁镇酒量不大。他知道他决计喝不了一坛,固然手上轻轻一松,酒水顺着衣襟流了下来。
一时间酒香扑鼻。
但是成国公朱勇却是实实在在的海量。
这个时候能打仗的将军,似乎都能喝酒。而且都是豪饮。所以成国公朱勇真是一饮而尽,将大半坛子酒给灌进肚子里面了。
不过片刻,就满面红光,略带酒气了。
朱祁镇又拿出一柄长剑,亲自递给了成国公朱勇,说道:“此乃太宗皇帝所配之剑,今以此赐将军,朕拜将军为征虏大将军,统领京营,宣大诸军,塞上备虏,如果瓦刺安分,就无须动兵,毕竟而今天下大旱,朕不想塞上烽火相接,只是如果瓦刺不知好歹,不识朝廷好心,将军可立决之,无须待京师之令。”
朱祁镇虽然不想打,但也知道,瓦刺气势汹汹而来,但凡有一丝弱势,瓦刺就会出兵,瓦刺本质上就是野兽一般。
与野兽对峙,万万不能退。一退,对方就会追击,反而正面对峙,放弃幻想,准备打仗,瓦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