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食言，明天，我一定将莲一一还给你。”
楚岩汐转头看着她，眼中尽是不信任的神『色』：“你确信？灵封开启，你会死。”
“你这是在关心我？”明筠瑶『露』出笑颜，眼中阴翳尽去，再现了当年的明媚单纯，她开心地下定论：“我就当这句话是你在关心我。”
楚岩汐也不辩解，她说什么他现在都无所谓，他想要的，不过是莲一一平安出现。
曾经他那么渴盼着莲一一回复人身，即使她活不了多久但至少两人能有五年时间相依相守，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可奈何。虽没有灵犀之角调护的魂聚之体很快会消逝于天地间，但楚岩汐已不敢贪心，能陪几日是几日。
“我同意创灵封时，已知无论是进是退都是死路。”明筠瑶虽未脱下厚重的喜服，但脸上浓妆已洗净，眉目秀丽一如当年初遇时，“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遇到你。”
楚岩汐并不因她这句话而面『色』缓和，他问：“是谁帮你创了灵封？”
明筠瑶垂眉道：“我不认识，他法术高超，来去无踪。漠北求和的信息还未到达时，他已到地牢来见过我，至于我们谈了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其实无论这位神秘人来不来，我都会来找一次神荼，问一些有关血阵的事情。”
楚岩汐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疑问，神秘人那日没有将她带走，而是要她等到出狱后去找神荼骗出修罗印。这位暗中『操』纵者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而知道详细步骤的只有三皇子……不，还有他。
楚岩汐心思电转，一个人的面容在他脑中出现，阴沉冷静得与他如出一辙。
未等他唤出这个人的名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错，是我。去狱中见她的是我，用修罗印『逼』出莲一一魂魄的也是我，创灵封、将神荼囚锢在寒泽山巅的，亦是我。”
明筠瑶惊愕地望着他，怎么可能，那位白衣飘然的仙者居然是雷霆所幻化？可这是为什么，宫中谁都知道，这位侍卫对帝君的忠诚丝毫不逊于霍铮。
“我讨厌莲一一。”雷霆慢慢走到楚岩汐面前，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讨厌她，若不是因为她，您不会舍不下这俗世红尘，早就五年前您就回到神龙殿做着威风八面的尊者，受天地敬仰，哪会受这么多苦？可您现在，一道灵封就可以『逼』您做任何事情，我对您不敬，您能怎么办？您若还是那位神龙尊者，或许还能救她，可您这个样子，”雷霆微笑着退后两步，道，“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莲一一在灵封中耗尽真元，从此消散于天地中，您再也找不到她。”
“你到底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楚岩汐居然还是这么冷静，未被激怒，出乎雷霆的意料，他冷笑道：“您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神兽，或者称作灵宠也行。嗯，尊者，您莫要以为只要明筠瑶愿意开启灵封，莲一一就会回来。您不要忘记，灵封由我所创，开不开启由我说了算，明筠瑶不过是我存放灵封的一个壳子而已。”
说到这里，他示威似的张开抱臂的右手，手掌面向楚岩汐，一道弯月状的印痕在他手中清晰可见。
“修罗封印！”明筠瑶惊呼，她手心中本也有这道印痕，可此时却再找不到。
“我就知道你会临阵心软，女人都不可信，所以将封印握在我手中比较好。”雷霆手再握紧，道，“莲一一困在灵封中已经三天，以她的体质，也差不多烟消云散。”
“可明明昨夜你才创的灵封，怎么已经三天？”明筠瑶失声叫道。
“这里是结境，我若将这里的一天变成一年都可以，你真是太笨。”
“恐怕太笨的是你，”楚岩汐的语音寒肃如冰，“你既然知道这里是神荼的结境，就不当对自己那么自信。”
他话音未落，身边骤然出现一个纸偶人，纸偶人本不会讲话，不过她却说道：“殿下，您这张脸可真惹桃花。不过，我若未老糊涂，记得赤焰兽明明是公的嘛。”
这个时候还有心境调侃的，也只有神荼。可他话未讲完，雷霆一柄寒剑已向他刺来，招式凌厉，角度刁钻，纸偶人手忙脚『乱』地避开这一剑的同时也现出神荼的本相，武器亦握在了手上。
雷霆反而后退一步，若有所思地缓声道：“被我困在寒泽山巅的不是你，那么困在灵封中的，也不是莲一一！”
神荼正要回他的话，突听楚岩汐吼道：“卑鄙！”
随即他的肩膀被楚岩汐用力一推，鬼帝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会意，面前这位雷霆只是分身术的化形，真正的雷霆已去找莲一一。
神荼的身形亦陡然消失，出现在竹屋中。
他并未看到雷霆在那里，但出于本能反应横剑挡在了另一位纸偶人面前，堪堪挡住了那刺向纸偶人的致命一剑。他被那一剑的力量撞击得连退几步，还未喘过气来，冷寒的剑气再到面前。
神荼知道雷霆的修为在他之上，三天前已分胜负，他虽利用结境的幻化将雷霆骗过，但怎么也破解不了雷霆在这山上增设的禁制。可笑他在楚岩汐上山时，还寄希望于雷霆，希望这位赤焰兽能战胜那位神秘人物。
雷霆在他面前现了形，手上搂着一个纸偶人。
“我们还需要再打吗？”他阴冷地问。
“需要。”神荼望着雷霆，一向过于嬉笑的表情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傲，“你又忘记这是神荼的地界。”他一侧身，身后散散落落几十个纸偶人，与雷霆手中所搂住的一模一样，“你太轻敌了。”
雷霆略眯起了双眼，惊疑地问道：“尊者？是您？”
显然刚才楚岩汐伸手去推神荼时他们已经形神合一。神荼的法力，楚岩汐的法术与剑术，两相合一，这场比试会很有趣。
雷霆将手中纸偶人扔到一边，不怒反笑：“我确实小看了神荼的结界。”
这场打斗，初时楚岩汐打得很辛苦，实在是他与神荼修习方式太不一致，法力与术法时常难以匹配或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好在这个结界随神荼心意幻化而他剑法精湛，凭这两处优势总算弥补了一些法术之间相配合的漏洞。
明筠瑶知道以自己的微薄能力，帮忙只会添『乱』，既然楚岩汐胸有成竹地站在这里看热闹，她就更无出手的必要。两人紧随战局，移步至悬崖边，直至什么都看不到，他们还在那里翘首以待了许久。
结境是幻境，无边无际。
不知是月『色』太过轻柔，抑或其他原因，明筠瑶看这时的帝君，并未感觉到一贯的难以接近。他偶尔转头看一下她时，目光也不似平时那么冷厉，虽还夹杂一点厌恶，却不至于让她不敢靠近。
“帝君，您什么时候知道神荼还在桃止山？”见他遥望远方没有回话，明筠瑶也不以为意，停顿一会儿又说：“帝君，您还在担心莲一一是否在意？放心，她并不知道自己是雨桐皇后的女儿。”
楚岩汐转头看她，目光中尽是诧异。
也只能是莲一一的事情能让万事不惊的他如此失态，明筠瑶叹口气道：“您要信我，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骗您。确实，我妒忌她，想要她伤心，可是没有机会，雷霆下手太快。”
楚岩汐眉头紧皱，抬手抚上太阳『穴』，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许久，他才缓声道：“我们……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有亲人……”
楚岩汐的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明筠瑶没有深想。他愿意这样与她聊天，说出心中想法，已让她欣喜过望。
面前突然波光涌动，雷霆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时，神荼也随之而至。
明筠瑶还从未发现神荼拿着剑时是这样威风凛凛得让人不可『逼』视，那青紫『色』的面皮在这种凌然的气势下也变成另类的威严，一道剑阵出现在楚岩汐四周，将他重重保护。
雷霆跌得这么难看但他还是泰然自若地挣扎着站起了身，口中不住涌出的鲜血将他前襟溽湿，但他只随手擦了一下嘴角，隔着剑影望着楚岩汐，说道：“移魂换影？嗯……”
他张口又咯出一口血，摇摇晃晃好似要倒下，他倔强地用剑拄住地面，单膝跪地，仰头对神荼说道：“尊者，您刚才怪天地不公，让莲一一命运多舛。可您难道忘记了，您为实践对擎苍许的诺，是您将莲一一的天命换掉，她所受的所有苦都拜您所赐……”
“你胡说！”楚岩汐突然叫道，他似未看到近在眼前的剑阵，上前一步，那剑阵在即将撞到他的那一瞬间消失，可是他的容貌亦随之换成莲一一。
明筠瑶这才猛然醒悟，刚才一直伴在身边的根本不是楚岩汐，是莲一一！
这，就是雷霆所说的移魂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