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若将米入斗拉到一块大石前,相依着坐下,这才说道:
“我那天把你引到雁门关,就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等着。没想到却被两位范叔叔发觉了,他们缠着我不放……”
米入斗轻轻抚着她的腿,问:“你这里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后来姚姐姐把我救走了。我们往西虚晃一枪,她便拉着我往东去,说是有一件要紧事。
我想自己活不了几天了,要是在临死前,能看一看你英雄了得的样子,那该有多开心!
路上偷偷跑了好几次,想回去陪着你,全被她捉了回来。再后来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滕婆婆又配好了十粒药王丹。
姚姐姐出来找我的时候,这药还没制成,因此她路上便也没和我说。”
黄若仰着头,长长的睫毛下泪光莹然:“米大哥,你还记得咱们从通元谷里逃出来时,我说过,你为我抛下的那些,我都要帮你挣回来。”
米入斗把她揽在怀里,和声说:“我当然记得。”
“我本来想帮你立一场大功,可后来却既害怕、又后悔。万一你要有个闪失……我偏偏又不能陪着你。那天早晨,我一醒来,头发就变成这样了。
我吃了药,又不能离开此地,便央求姚姐姐帮着去打探消息。我天天盼着她回来,能带回些消息。可又害怕她回来,怕消息不是那么好……
我又想,我是个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恶丫头,就算你成了大英雄,我也不能再陪着你了。”
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洞中酷寒,冻成了两道亮闪闪的冰痕,挂在颊边。
米入斗轻轻抚着她的泪痕:“过往的那些事情,没人敢再来怪你。”
二人分别虽只数月,其间大事却层出不穷。米入斗想了想,这才慢慢说起来。有些是他亲身经历,有些却是自上官屏等人口中得知。
他说到曲蒹葭命丧雁门关外时,黄若双目低垂:“她活在世上,我便多了一个仇人。她死了,我却少了一个姐姐。”脸上颇有悲悯之色。
米入斗心想:“若儿能这么说,当是已放下了那些仇怨。”接着又说起雁门关之战。
他素来笨嘴拙舌,又不喜张扬,一场大战干巴巴的几句话便讲完。黄若却听得入了神,缠着不放,一点点地追问详情,只把米入斗逼得满头大汗。
米入斗说起自己当上丐帮帮主时,忽的一拍大腿:“哎呦,只顾得高兴,破城枪还在岸上,可别被他们弄丢了!”
黄若问:“谁们?”
“胡老伯啊!”
黄若笑道:“滕婆婆不愿让外人知道她的隐居处,已带着三个糊涂老伯,搬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啦!”
三个糊涂老伯,滕天一自然算作一个。米入斗心想:“这下滕婆婆可要有一番苦头吃了。”
黄若眉头轻轻一蹙:“大哥,咱们在水底当一双鱼儿,你不闷么?还有丐帮里的事儿怎么办?”
米入斗嘿嘿笑道:“我这个帮主,眼下还没开始管事呢!”
他大手一探,把她两只小手捞在掌心里握着:“若儿,我便陪着你一生一世都愿意,短短百多天又有什么!”
不知不觉间,从窟顶透下来的天光亮了许多,这一夜已然过去。二人小睡了片刻,便又返回水上。米入斗解开奔宵的缰绳,任其在潭边吃草,又取了破城枪回来。
此后百余日,二人捕鱼而食,练武为乐,莺莺燕燕,耳鬓厮磨。这潭底冰窟,竟成了一处难得的洞天福地。
这日黄若在石壁上刻好一个“正”字,笑道:“大功告成啦!”
米入斗心头一喜,探手往她肚子上摸去。
黄若脸一红,女儿羞态,不减未嫁之时。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再往歪处想,罚你每天背我跑五十里!”
二人想起当日的情形,心中皆荡起一片温情。
黄若拉起米入斗的一根手指,一个个地数着刻在壁上的正字:“已经两百日了,把你气闷坏了吧,咱们出去吧!”
这百多日里,米入斗闲暇时便在水底练习闭气、游泳,早已熟习水性。二人收拾了随身之物,循水洞游回岸上。
米入斗打了声呼哨,奔宵长嘶一声,如一朵浓云般扑到眼前。它同主人已多日未见,伸着脖子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二人牵着马穿过山口,向东行去。回想起昔日离开幽潭时,米入斗师仇未报,而黄若寒毒难解,思之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