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知离开审讯屋之后,并没有再回警察局,而是直接回家。
“顾科长……”
朱暮云见到顾青知的车停在门口,小跑着过来、眼疾手快的替顾青知拉开车门。
“朱巡警?”顾青知前后看了看,又问道:“怎么没看到贺巡警?”
朱暮云笑嘻嘻的说道:“他有事。”
“哦?”
顾青知心中一愣,好像每次见到朱暮云的时候,他都看不到贺清河,只不过他在朱暮云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顾科长,好几天都没见到您回家,您一直都住局里?”朱暮云好奇的问,他每天晚上都会从顾青知家门前巡视两遍,只不过最近几天顾青知家中从来就没亮过灯,所以朱暮云猜测顾青知是住在了局里。
顾青知点点头,他没想到朱暮云挺细心的。
“朱巡警,寒冬腊月的,晚上巡逻得把棉大衣套上,小心着凉了。”
朱暮云笑道:“带着呢,等晚上就套上,年关将至,局里要求也严了,不允许发生意外。”
顾青知点点头,这一点蔡永华做的不错,能够平稳的渡过春节,就代表着这一年的任务完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顾青知推开院门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当初朱暮云拉自己去五柳巷看特务处抓捕潘连春的情景。
于是,顾青知回头问道:“朱巡警……”
“呃~顾科长有事?”
“你还记得杂货铺的老板潘连春吗?”
朱暮云眉头一皱,随后朝着顾青知点点头,他当然记得潘连春,当初就是他拉着顾青知去看特务处抓捕地下党的。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顾青知从怀中掏出沙三元的照片。
朱暮云从顾青知手中接过照片,眉头深皱,他隐约见过沙三元,但又不确定,他每天见过的人太多了,有些根本记不住,也情有可原。
朱暮云将照片递还给顾青知,纠结道:“顾科长,人我好像见过,杂货铺见过,好像在一个书店也门口也见过。”
“是吗?还能记得是哪个书店吗?”
朱暮云眉头紧皱,仔细回忆着当时的路况。
他记得并不清楚,只是记忆中那个书店有些特殊。
书店的门口总是倒放着一张收古籍的告示板。
“好像是江潮街翰林书屋。”朱暮云不确定道。
顾青知了然,他拍了拍朱暮云的肩膀,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强行塞到朱暮云手中:“晚上加个餐。”
“不不不,顾科长……”
“收着,以后我少不了麻烦你。”顾青知轻拍着朱暮云的手、笑道。
朱暮云望着回家的顾科长,收起手中的大洋,提溜着警棍继续巡街。
顾青知回到家中后,在江城街区图中找到江潮街的位置,那个地方靠近城西城关,距离警察局比较远,但和驻扎在那里的皇协军大队离得很近。
顾青知尽管暂时中断了对老皮沙三元的审讯,但他对沙三元的身份一直持怀疑的态度。
沙三元不会无缘无故的和潘连春这个地下党交往,既然朱暮云说见过沙三元和潘连春在杂货铺见面,那沙三元经常去翰林书屋的目的又是什么?
翰林书屋会不会也是地下党的交通站?
顾青知此刻有了深深的怀疑。
……
夜幕降临。
被换做军师的老者又在茅屋见到了中年人。
中年人始终背对着油灯,没有展露出自己的相貌。
“线规被捕、凿刀失踪,角尺传来消息,说日本人昨晚抓捕了一名我们的同志,天不亮的时候就被警察局的人提走了,我怀疑被抓的人可能是凿刀。”
老者详细的介绍道,如果他没有接到角尺传出来的情报,他或许不会这么着急约见木匠。
老者知道,他每约见一次木匠,就等于多暴露一次木匠,给木匠多凭添一分危险。
木匠淡淡的说道:“军师,要派人确定线规的状态如何,也要做好营救凿刀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刨子行动,吸引敌人的目光,将敌人的目光从我们身上转移出去。”
老者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线规和凿刀一旦叛变,我们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不行,不能撤退,最近几天日本人正准备对江城周边的五个乡镇再进行一次清缴,我还没有弄到具体的行动计划,要等我弄到具体计划再说。”木匠坚持不撤退,他决不能因为一丁点的小风险,就放弃自己的任务。
老者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木匠不会撤退。
“为了增加你的安全性,减少你暴露的可能性,以后我与你的见面次数会更少,你不主动联系我的情况下,我不会主动联系你,木匠小组的运行情况我会组织好。”老者郑重的说道。
中年人沉默半晌才喃喃道:“切记,注意安全!”
老者点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
顾青知一大早驱车前往江潮街,他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名正在擦拭“收古籍”招牌的老者。
老者似乎早就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不同寻常”的车,顾青知下车后、穿过马路走向翰林书屋。
“老板,营业吗?”顾青知笑看着老者,轻声问道。
老者将手中“收古籍”的招牌放下,将一旁“正在营业”的照片挂上。
“先生是买书还是售书?”老者叠了叠手中抹布,一边往书屋里面走,一边问道。
顾青知进入书屋后,又有两三个人走进书屋。
顾青知漫不经心的逛着书屋,书屋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的十分整齐,有新书、有旧书、还有外文书籍。
“姚大,我这里有本好书,不知道你收不收?”
骨瘦如柴的年轻人盯着老板,眼神余光不断扫向四周,可以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神秘秘的氛围。
老者一瞧又是这个“败家子”,失笑道:“刘磐,你老子要是知道你把他的这点收藏物都给倒腾出去了,恐怕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唤作刘磐的年轻人满不在乎的说道:“他死前什么都不给我留,尽留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有什么用?”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
“别别别,姚大,您老就别念经了,你要是收,我就拿给你看看,你要是不收,我另寻下家,嘿嘿,咱谁都别耽误谁的功夫。”
刘磐铁了心要卖自己父亲生前收藏的遗物,任老者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在刘磐期待的眼神下,老者点点头。
刘磐瞬间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布包,掀开布包,里面展露出一本半旧的书籍。
“《重广会史》?”老者惊诧道。
刘磐嘿嘿笑着:“姚大,算你识货。”
“废话,瞧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呢?我眼又不瞎。”老者瞪了一眼刘磐,没好气的说。
老者轻轻拿起书籍,前后看了看,又小心的翻阅几张,最后将书籍放在布包上,扫了一眼刘磐,见刘磐乐呵呵的看着自己,老者伸出两根手指。
“值两百大洋?”刘磐惊讶道。
老者冲刘磐翻了个白眼:“两块!”
“姚大,你可别蒙我,这可是孤本。”刘磐脖子一梗,自傲道,他来之前可早就做好功课了。
“孤本?你爹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孤本?这玩意儿早就失传了,现在市面流通的,都是日本前些年影印的,想蒙我?”老者冷哼道。
刘磐悻悻的缩回脖子:“两块就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