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进只知道自己被人抓了,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被谁抓了。
对方蒙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四周,但他能听到房间中走动的声音。
当他听到房间门被打开之后,他立即紧张起来。
顾青知仔细打量着黄世进,灰扑扑的旧棉衣外套着印有编号的灰马甲,棉衣的袖口还有不少补丁,脚上穿着单鞋,就这样一位人力车夫会知道张启生的同伙是谁?
顾青知心中对此持以怀疑的态度,张启生的徒弟何青山都不知道的事,黄世进会知道?
如果黄世进是张启生的同伙,张启生会不知道?
“黄先生……”
黄世进听到对方用低沉的声音叫自己,他立即点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听说你和张启生私交不错?”
黄世进心中咯噔一声,他瞬间明白,对方找自己只是为了调查张启生,他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
“张启生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你知道吗?”
顾青知并没有直接询问黄世进是否知道张启生是不是地下党,而是一直在旁敲侧击。
黄世进摇摇头:“张启生和我关系不错,顶多也只是能一起搭伙吃饭,至于他的私事我不知道。”
顾青知了然,绕着黄世进走了一圈,便带着齐觅山走出房间。
黄世进听到对方离开、关门的声音,松了口气。
“科长,您认为他没有嫌疑?”
齐觅山见顾青知这么快就结束对黄世进的询问,离开房间之后,便直接询问道。
他并不知道顾青知对何青山的审讯进行到了哪一步,但顾青知让自己抓捕黄世进,肯定是因为何青山的口供,所以何青山肯定说了关于黄世进和张启生的事,否则顾青知不会如此着急的让他立即抓捕黄世进。
只是,顾青知刚才只问了几句话,连张启生是地下党都没有提,就结束了对黄世进的审讯,这不是明摆着已经确定黄世进不可能是张启生的同伙嘛。
顾青知摇摇头:“他不是没有嫌疑,而是嫌疑特别大。”
“什么?”齐觅山失声道,他不理解顾青知何出此言,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调整自己的态度。
顾青知扫了一眼齐觅山:“难道你没仔细观察他?”
齐觅山一愣,随后透过房门上的观察口看着黄世进,不解的看向顾青知。
顾青知轻轻一笑,警察局这些人到底不是专业特务出身,他们的业务能力比不上特务处的特务实属正常。
顾青知教导道:“细节,要注意细节。”
齐觅山还是摇摇头,他已经很注意细节了,连黄世进的眼睛到现在还是蒙着的,对方还不知道是谁绑了他呢。
顾青知轻叹一口气:“难道你不觉得他特别冷静吗?”
齐觅山一愣,顾青知一语点醒梦中人,从黄世进被抓到现在,黄世进不喊不叫,甚至连抓他的人是谁他都不询问,难道他就不害怕?难道他就没有好奇心?
这绝对不是寻常人的正常表现状态。
但顾青知对黄世进进行询问的时候,黄世进也不紧张,说话更是有条不紊,这样的表现怎么能够不引起顾青知的怀疑。
所以,顾青知只问了两句话便结束了黄世进的询问。
齐觅山将目光从黄世进身上收回,看着顾青知,眼神中流露的都是敬佩之情。
顾青知在制定“破木计划”的时候,就强调,不允许任何人进行私下交流情报。
而此时,齐觅山却能够跟在顾青知后面审讯黄世进,这足以说明顾青知对齐觅山的认可,视齐觅山为心腹。
“科长,您认为黄世进是张启生的同伙?”
顾青知摇摇头:“觅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猜疑。”
齐觅山点点头,顾青知对他的教诲始终不断,他想起顾青知上次审讯沙三元的时候对他的教导,突然理解顾青知为什么中断对黄世进的审讯了。
“派人盯住黄世进的老婆和孩子,一定要盯住,不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能放跑他老婆和孩子。”
齐觅山应承着,他绝对会办好这件事。
顾青知又补充道:“此事要绝对保密!”
齐觅山了然,顾青知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不能让陈平文和丁向秋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还有,保护好黄世进,不论是不是地下党,都不能让他出意外。”
“是!”齐觅山用重重的语气回应。
顾青知离开审讯屋之前,有人迅速将他的车牌改换回来,等顾青知的离开审讯屋,齐觅山立即布置行动。
……
江边。
尽管处于寒冬时节,但僻静处的钓鱼佬依然络绎不绝。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钓鱼佬对钓鱼的执着。
此时,茅屋中被称作军师的老者正在江边垂钓,另一名中年垂钓者拎着桶靠近老者。
“凿刀联系不上了。”中年人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老者拉了拉手中的鱼竿:“遇事不要慌张,凿刀或许有其他事情。”
“可是凿刀没有给出停止联系的信号。”中年人解释。
老者愣了愣,这还是木匠小组头一回发生这种事,以前不管谁有急事,哪怕是中断联系,都会发出停止联系的信号,从来没有过不发出停止联系信号就中断联系的。
除非,对方出现了意外。
老者联想到线规出事,现在凿刀也出事了,他有一股强烈的感觉,他觉得敌人已经将手伸到他们内部了。
“等天黑了,你带人去凿刀家中看看,切记,不要贸然打扰他的家人,如果发现不对劲,立即撤退。”
中年人点点头,甩了几竿并没有鱼儿咬勾,骂骂咧咧的提着桶离开。
只剩下老者在江边继续垂钓。
线规被捕、凿刀消失,这对木匠小组来说是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木匠小组正在慢慢的被敌人攻击、蚕食,敌人甚至正在谋划对他们的进一步进攻。
他们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出了事情,整个木匠小组将会全军覆灭。
他劝说过木匠,让木匠转移,让整个木匠小组转移,只是木匠同志意志坚决,绝不转移。
他们与江城日伪的斗争还没有结束,怎么能够撤离江城?
老者轻叹一口气,收起鱼竿,消失在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