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勇妇吟，上
于是，顾谨言不断落笔。
而这一次，有了新的感悟，他笔下的这幅空山鸟，明明应该表现的是空灵清寂之意，却莫名多出了一种空寂与热闹交加的意境，反而更显落寞。
夜晚。
顾谨言掷笔，看着面前这幅空山鸟，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幅画，给他一种奇怪无比的感觉。
哪怕他是画作作者，亦是如此，其他人看到，自然更不消说。
犹豫半晌，忽然，顾谨言伸手，将此卷轴卷起，放到书架一角。
他决定，这幅画，不卖了，就收藏在这，也许，等自己哪日画道真的大成，有了新的感悟，或许能弥补这画未臻至完美的那一点，从而这幅画，产生灵魂。
世间画道，共有五境。
工技、画韵、蕴灵……
若能诞生灵魂，那至少是画道第三境才有的异象了。
即使如今的顾谨言，更多的时候，也只停留在画道第一境，‘工技’，偶尔福至心灵，妙手偶得，会有‘画韵’级别的作品出世，如之前交给郭兴扬的那幅‘寒梅傲雪图’。
但是，达到画道第三境，蕴灵的，却根本没有，因为那不是他现在的境界，能做到的。
而这幅空山鸟，若顾谨言能解决其两种意境冲突之意，或许，就是他第一幅达到蕴灵境界的作品。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顾谨言之前交给郭兴扬的，不过一幅工技级别的作品，就卖了三十两。
今日交付的那张寒梅傲雪图，却上了一个层次，价格只怕贵上数倍都不止，就是不知道，能卖出多少？
怀抱着一丝期待，顾谨言慢慢陷入梦乡。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大清早，顾谨言正在梦乡之中，畅快遨游，忽然，门外又是传来一阵激烈的“砰砰砰”敲门声。
随即，左邻右舍，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骂声四起。
然而这一次，那敲门的人，却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了，并且，随着敲门声，郭兴扬那熟悉却莫名带上一丝焦急的声音急切响起：“大哥大哥，快起床，城门口有人杀人了！”
“什么，杀人？”
顾谨言一惊，陡地从床上坐起：“怎么会，为什么杀人了？”
对于前世，连打个架都得被拉进公门喝咖啡，关小黑屋的治安社会而言，杀人这两个字，实在太有震撼力，只要一提便让人不由自主心惊肉跳，恐慌退避。
顾谨言瞬间头皮发炸，睡意全无。
他再也顾不得其它，急忙掀开被子，然后胡乱套上一双布鞋便下床，推开门急声问道：“真的杀人了？为什么？在哪里？”
在顾谨言家门口，立着一个人，正是郭兴扬那熟悉的形象，白白胖胖，极具富态。
但此刻，他看着顾谨言，却既兴奋又惶恐，道：“是啊，是真的，据说行凶的是一个女子，将死者的头颅都高高悬挂到城头去了呢，现在城中的捕快正在四处围剿她，据说那里还打成一团，我们快去，或许还有点热闹可看！”
顾谨言无奈地看着他：“……这种热闹你也要凑？”
郭兴扬摇头道：“你不知道，死者是卢主簿的家人，而卢主簿可是北海城的第二号人物，那女子敢杀北海第二号人物的家人，你说这事轰不轰动？如此热闹，自然不能错过。”
“哦，卢主簿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海城人，顾谨言虽是穿越而来，但也慢慢了解了一些这北海城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各方势力。
北海城明面上的主人是北海城君梅同笙。
这人顾谨言见过，那日妖兽攻城，他出现在城头过，不过他是从京城空降而来，在这北海城根基不深，所以很多事，并不是他说了算，反而是这北海城的第二号人物，也就是郭兴扬所说的卢主簿。
卢主簿是北海豪族之一，卢家的主掌，也是本土势力的代表。
卢家的势力，比顾谨言接触过的赵家，或者与他有所恩怨的关家，钱家都要强大，算是北海第一豪族，他虽非城君，却代表了本土势力的利益，因此各家都是牢牢抱团，而卢主簿就是掌握实权的人。
城君隔几年便会调走，不会固定一人，但主簿一职就不一定了，只要关系到位，你一辈子做下去，都没有问题。
听到死者居然跟卢主簿家有人关，顾谨言就知道，这肯定是一件大案了。
他犹豫了一下，有心拒绝，不愿掺合。
但不知为何，身体却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被郭兴扬拉着，径直往城东头那里奔行而去，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
来到城东，果然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黑压压挤成一片，想到这些人全都是为了围观杀人，顾谨言不由一声轻叹，不由自主想到了后世一位鲁姓文豪书中，记载着一群刑场看杀头看得聚津会神，津津有味的人。
现在，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差别？
不过此刻，自然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
前方的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水泄不通，隐隐听到里面有兵戈撞击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清。
顾谨言大急。
正迟疑间，郭兴扬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路子，竟直接拉着他，沿着一条小巷奔进了一间临街的酒楼。
随即，两人沿着楼梯，径直上到三楼，来到一道临街的窗户前，推开一条细缝，俯身往下望去。
终于，顾谨言看到了下面交战的两拨人。
其中之一，竟然是一名女子。
那是一名白衣妇人，年约三十余许，容颜俏丽，不弱少女，手中持着一柄三尺长剑，长剑之上，吞吐着细微如鱼鳞般的毫芒，而他对面，却是十几名满脸横恶的缁衣捕快。
在她脚底下，还躺着一人，只有身躯，没有头颅，血流了一地。
这具身躯是一名男子，看衣着颇为华贵，一看就知身份非凡，大有来历。
联系到郭兴扬刚才的话，死者是卢主簿的家人，顾谨言就知道，此人必定姓卢了。
顾谨言抬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城墙上空，一根绳索，悬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眼睛圆睁的人头，正在风中摇摇晃晃，随风摇摆，眼睛瞪大，竟是满脸不可置信，死不瞑目的表情。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透过风呼啸而来，传入鼻端。
“这是，真的杀人了？”
望着下方，鲜血淋漓，远处城头，人头飘荡，顾谨言前世何曾见过这等场景？当即弯腰，一阵反胃，差点当场将隔夜饭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