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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他才不要这么生不如死的感觉,为什么这种痛苦会这么熟悉,就像他曾经也这么“发作”过?

七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后院的动静,赶至后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大胆!夜闯别宫不要命了?”齐甲在看到院中多出来的一个人吼,吼道。

这个时候“发作”的秦王,难以支撑住身子,倒了下去……

“小娄!”桑为霜要上前去扶他,却被楚乙,燕丙二人牢牢抓住。

秦庚暗叫一声:“糟了!”

临行前娄渊嘱咐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秦老先生说秦王有一病症不稳定发作,还命他们要替他稳固情绪,不要受刺激,否则此病发作秦王会奇痛无比,还好秦老先生事先准备了丹药。

秦庚从怀中摸出药瓶,慌忙取出一粒,正要喂给娄蒹葭,却被夺了过去!

七人一致一愣。

“女人,你不想活了?信不信我们杀了你!”秦庚恶狠地望向桑为霜,又怒瞪楚乙几人,责怪他们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其他六个侍卫一致惊奇,这个夜闯者竟然是女人?秦庚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这女人太不要命了……”燕丙忍不住解释,不光不要命,而且还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们不是看她是女人才不和她动手吗?而且主子爷明显是有意支开他们,等着她来“找他”,他们能“相谈”这么久,主子爷没动手解决了她,不是证明主子爷也不想对她动手?……

桑为霜虽然惊讶这个侍卫竟然能一眼看破她是女子,但她也不管他们的怒吼,慌忙闪到一边去,快速打开药瓶细嗅了一下,眉头一皱,嗅出了是由:龙骨、牡蛎、琥珀、人参、茯苓、大枣、还有……秦艽……

是安神镇静类药材……

虽然无害,但不宜多吃。

得知药无害后,桑为霜走向秦王,显然是要给蒹葭用药。

秦庚从桑为霜手中夺过药,对楚乙、燕丙道:“你们还不抓住这女人?”

他可不想这女人再做出什么对主子爷不利的事情来。

楚乙,燕丙闻言上前去抓桑为霜,反之桑为霜不再慌张,先前被娄蒹葭吓到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们再大声点,最好是引来皇帝的人。”她冷目凝视着七人,带着惊人的自信与冷静。她“束手就擒”是有话要问着几个人。

自然是不能再站在这里问,于是顺势提醒他们。

齐甲几人望向为霜,见她沉静如水,明眸慧黠,五官并非样样精致,可是恰到好处的自然结合,却使得这张脸看着那么不同,是美的,不妖媚,不俏丽,不摄人心魂,却让人心惊那股逼人气势,欣赏她的冷静与字词,欣赏她的沉静若水。

齐甲和秦庚快速将秦王抱起来,朝隐逸殿内走去。

这个女人说的没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桑为霜被他们押进了隐逸殿,隔着九重纱帘她看不清紫金床榻上的人的脸色,侍卫们忙忙碌碌的转来转去,娄蒹葭一直没有醒来

“你们别再晃了,来一个能答话的陪我聊聊。”桑为霜拿起茶壶倒水,给自己斟了一杯。

什么?

叫他们一群大老爷们陪她聊聊?而且她还是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以她的“身份”还敢在这里大大方方的喝茶,还使唤他们给她聊天。

这女人,真是气死爷们!

可看她的样子,冷静淡漠,毫不在意的模样又让人不好发作。

她,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

“秦庚,你去。”齐甲朝秦庚使眼色,他们几个都担心秦王的事情,哪里又闲工夫陪那女人瞎扯!

秦庚熟悉女人,这么厉害的女人,自然是秦庚去处理。

秦庚哑然望向齐甲,齐甲不给他回旋的余地,他又使眼色找燕丙几人求助。

燕丙不理会他的,转眼望向楚乙、赵戊等人。

秦庚俊脸气得通红,这六个家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好,既然他们要他去“陪那个女人聊天”,他去就是了。就等主子爷醒来,若是主子爷要将那个女人给宰了,他一定不留一分情面!

桑为霜看那七人推举出来的“陪聊”代表,举步朝她走来,她从茶榻上站起,欠身一礼。

“哼,先礼后兵,欲拒还迎,别以为我不知你们女人惯用的伎俩,说你处心积虑接近秦王有何目的?”

秦庚不看她一眼,冷然薄唇,有些刻薄的说道。

为霜勾唇深意一笑:“我接近娄蒹葭自然是有目的的,只不过和你想的目的绝对不会一致。”

“大胆,秦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他眼眸喷火,直眉瞪眼,俊脸涨的微红。

“我怎么不能叫了?我不光叫他娄蒹葭,还叫他小娄,小蒹葭……”

“你……”还好他“阅女无数”,若是其他六人一定要被这女人给气疯的,她这招无非是更想激怒他。

桑为霜如漆的眼眸一眯,“秦王不得言语之事想必西秦东姚除你们外无人知晓吧……”

她不会忘记在琼瑜宴上听到娄蒹葭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有多么惊讶。好在后来想通了,随行他的侍卫皆是他的“传声筒”,如此一来便也好解释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俊脸上红润的色泽褪去,刷的惨白,那双眼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漆黑的眼珠里,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寒光料峭,似要将她拆骨入腹吗?

桑为霜走向秦庚,眼神清冷,她在几乎要贴近他的身体的时候止步,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我认识娄蒹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五年了。你说,我会不会知道?”

挑了挑眉,邪气一笑,她不错眼的凝视着面前的人。

“秦王失去了过去五年的记忆。”

男人毫不留情的说道,此刻换他脸上带着幽深的似笑非笑,如此一来,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不必去证实了。因为秦王压根就记不得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终于,她的冷静崩裂,她的自持动摇。而她惨白脸色的样子,让秦庚没有丝毫的自豪感。那样清冷,那样无助。

“姑娘请回吧。”

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也不想为难她,他当她今夜没有出现过,就当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你说清楚!娄蒹葭他怎么了?”

她本来不是疯癫的市井泼妇,却因为一个男子丧失了理智。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娄蒹葭脸上的陌生与厌恶,不是错觉。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伤她。

“我说秦王忘掉了过去五年的记忆,如今的秦王只记得十五岁以前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他只有十五年前的记忆,他忘记了桑为霜,忘记了小锦,忘记了过雪……那他只记得商引素,只记得将他万箭穿心的傅画磬……

“小娄……”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娄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又为什么那样厌恶她。

娄蒹葭爱着的是前朝大禹的亡国帝姬商引素,他没有丝毫关于桑为霜的记忆,除了他的阿素,他不会再正眼瞧其他女人,即便是一个酷似阿素的女子……

她是该感叹幸福还是该觉得心酸?

秦庚无情的再给她沉重一击,他太了解女人,所以这种青丝还是一刀斩断的好,若是斩不断只能生出一厢情愿的无果孽缘。所以他毫不留情!

“姑娘该明白秦王心中的人是谁,也该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道理。”因为曾经到过沧海,所以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看过巫山,别处的云便不称其为云……

如今仓促地从花丛走过,却懒得回头顾盼;这缘由,一半是因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那个你……

这不是右头浇淋下来的冰水,而是将她拉入万年雪狱的无情枷锁……

为什么?

她不过才刚明白自己的心意。

不过才几刻钟而已。

桑为霜顷刻转身,虽然伤感却没有眼泪,她竟然以一种或快或慢的步伐,从这处宫殿里走了出去。

六个侍卫都听到了秦庚和那个女人的谈话。

都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她竟然不是哭着冲出去的,也不是愤怒的离开,走的这么安静?这么自然?

这哪里像先前那个独当一面的自信女子?

真是个古怪的女人

魏己从六人中邹春:“我看着她出别宫,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了。”

其余六人点头赞同。

魏己走后,齐甲对楚乙说道:“你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细。”

“她不是那个薄将军的侍妾吗?”三人之中唯燕丙心思略显“单纯”。

五人瞪向燕丙,都知这女人来历定不会是区区一名侍妾而已。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妾,怎么会飞檐走壁,而且看她的样子还熟知药理?更何况也许秦王失忆的那五年她真的和秦王在一起?

他们赶走这个女人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这个女人影响到秦王,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弄清楚的。比如,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对秦王过去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必要的时候是不是该……

*

从九月初接待秦国使臣后,薄彦一直到十月都未曾见过桑为霜。

这日薄彦早朝回来终于忍不住了,叫来慎儿,问道:“桑为霜呢?她怎么了?”

慎儿平静若冰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两下,薄彦问他,他去问谁?再说有谁一天到晚关注着那个女人的动向吗?

“卑职不知。”慎儿平静道。

“去将她叫来,我事找她。”

“不知是什么要事?”聂慎是比薄彦亲信还亲的师弟,薄彦的事情没有瞒着他的,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还非得要那个女人去做?聂慎想不明白。

“将她叫来。”薄彦亦是平淡道。

聂慎何其聪明,显然薄彦今次只想见到桑为霜,并不是为了“办事”。

他不想和薄彦因为一个女人的事起争论,于是选择顺从薄彦。

要他亲自去找那个女人来?他才不会去,出了思人居,慎儿随便找了个贴身侍卫,“去徵羽镖局,将那个女人找来见座上。”

话吩咐完后,那个黑衣人便离开了。

哪知道过了半个多时辰,黑衣人带回来消息。

女人不在。

而且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这才引起了慎儿的注意,桑为霜几天不在镖局?

“去桑家庄找过没有?”

“找过了,徵羽大人不在,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慎儿微惊讶:“是几天前离开镖局的?”

“听孔周说是上月二十七。”

“五天不在,为何不来禀报?”聂慎甩袖拿起一块令牌,“传令下去,一天内找到她!”

“是……”侍卫愣了下,接下令牌。

*

康乾殿。

大殿内宫女内侍们都退下了,金碧辉煌的殿内显得寂静清冷。

玄衣男子坐在紫金大桌前,身后站着两三个黑衣人,桌前站着两位穿着简单的年轻男子。

傅画磬放下手中的刻龙玉笔,对身后的黑衣人道:“秦王这几日在如何?”

桌前身穿米白色儒服的年轻男子开口道:“一连多日未曾出府,在别宫中种花植草……”

傅画磬手中玉笔一顿,抬头望向轩辕澈。

“七侍卫呢?”

“回皇上,七侍卫寸步不离隐逸殿,陪伴秦王养花……”

轩辕澈边说边抬头看傅画磬的神色。

“养花……”傅画磬丢了手中的笔,从紫金龙椅前站起来,“轩辕澈,上官皓你们如何看待?”

“这……”轩辕澈一惊,“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官皓闻言一笑,“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他望向皇上,“反正臣不信。”

轩辕澈不禁望向上官皓,眼神警示他不要乱说。

上官皓回他一眼,似笑非笑,“秦王是为何而来?”

“自然是姚秦会晤。”轩辕澈回答他。

“那会晤结束了吗?”上官皓笑道。

“你……”轩辕澈看了他一眼,“你明知皇上命我拖着秦国使臣,延迟会晤……”

上官皓睿智的眼眸精明无比,“正是这样秦王才不该这么安静的种花种草……他一件事情都没有办成,怎么会这么心安理得……至少重华长公主那里已急得团团转了……”

上官皓在傅画磬身前单膝跪地:“皇上,臣这里有一计。”

“上官你说。”傅画磬又坐回龙椅上。

“皇上可请重华公主进宫。”上官皓笑道,“若是没记错,这月初十是夏美人的生辰。”

傅画磬邪魅冰冷的眸子:“上官此言,是说秦王已知朕对其动杀心,是故以静制动,故意为之。”

“皇上英明臣正是此意。”上官皓面不改色的说道。

果然听见龙椅上的男人冷冷一哼,“轩辕澈,朕要你查的,都查到没有?”

轩辕澈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上前一步道:“请皇上过目。”

傅画磬打开信封,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逐渐阴沉下来,冷声道:“只有这些?”

“是……臣的人只查到这些。”轩辕澈额头已生出汗水,俊脸上清晰可见他的尴尬。

“武威帝前皇后之子,五岁前离宫,这十五年他去了哪里?这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吗?”傅画磬站起来,手搁在紫金桌上,双眸凛冽桀骜,“必然是有人知道的,千金之下必有口风……轩辕,这事交给你再查。”

傅画磬又走至上官皓面前,二人一玄一黑,一般身高,一个阴沉俊逸桀骜威严,一个邪魅冰冷高深莫测。

“上官,月底秋狩,朕让你杀了秦王,你有几分把握?”

傅画磬冷如薄冰的唇吐出这一行字,在众人意料之中,却在真正听清后,不可避免的一震。

上官皓一改高深莫测的笑容,神情突然凝重了,他望向傅画磬身后的云驷道:“若有云驷、夜莺。七成。”

“七成?”傅画磬身后暗杀首领夜莺,惊讶道,“上官,你忧虑的是哪三成?莫非是上官你做了多年文臣,胆量都被墨汁给吸收了?……”

上官皓轻笑,解释道:“其一自然是秦王如影随形的七只忠犬,其二则是窥云不见月,见月不见仙的秦王,他的身手有谁见过?”上官皓望向夜莺妖娆的双眼,“是你见过?还是轩辕澈见过?还是我见识过?……”

“你……”夜莺脸色一白,愤恨的瞪向他。

“我们都未曾见过秦王出手,传言也没有听到,所以,要不此人没有武功平凡人一个,要不就是高深莫测之辈,所以这是一成不确定,而最后一层是我的假设,所以只有七成把握。”

沉默了好久的轩辕澈,却突然说道:“七成也太多了。再者,皇上……”

轩辕澈再度跪地:“皇上以何理由灭之?”

上官皓反不以为然,笑道:“皇上要秦王死,岂需理由。”

众人心知肚明,傅画磬改朝篡位之事都能做,要秦王死,还需借谁之名,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不成?

“只有文臣才在乎沽名钓誉之举。”夜莺轻笑长叹,此刻她倒是和上官皓一条战线。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论,傅画磬难得不生气,反倒欣然以受,勾唇似笑非笑。他不在乎别人评说,反正史书记录的是胜利者的丰功伟业,谁还会在乎那些“肮脏”的背后。

轩辕澈光洁白曦的脸,微露难堪冷峻,他平静的望向傅画磬,眼中有祈求之色,这么多年以来,他铭记知遇之恩,为他出谋划策,助他掌控天下,却也一直在为他收拾那些“烂摊子”。

盛世之初,而他成了那“粉饰太平”之人。

“臣请求皇上,若秦王死,便昭告秦王恶疾突发,暴毙别宫,请葬归国。”

轩辕澈心思缜密,因知晓秦王五岁那年随武威帝元后出宫正是因为“身染恶疾”四字,后宫立长,而此嫡长染恶,故不得封立太子。如今说秦王恶疾突发,也是有因可循。

傅画磬双手负在背后,“初十夏美人生辰请重华长公主进宫赴宴,十二日开秋狩,上官皓秋狩之事你与护国将军薄彦负责,明日早朝朕会再提此事。”

众人顿知,此次皇上不光要杀害秦王,还要给薄彦一击,看他如何应对了?

“夜莺你率暗杀组精英三十人,带云驷手下百人负责刺杀一事……”

“皇上,云驷?”夜莺闻言正要开口反驳,却被傅画磬一个眼神给堵回去了,顿时跪在了地上,“臣……臣知道了。”

“事后,依轩辕澈所言若秦王死,便昭告秦王恶疾突发,暴毙别宫,请葬归国。”傅画磬眸一沉,“若秦王不死,你等免俸半年,杖责三十。”

“……”一干人目瞪口呆的望向傅画磬,额头已生细汗,“是,皇上。”

*

几日后

隐逸宫

九重纱幔后,紫金的床榻前,银甲覆面的男子坐在床榻上,身披一件雪白的外袍,胸口的衣衫半敞开,绝艳的双眼尤显虚弱疲乏之态,好久他才抬手示意床榻前的人上前一步。

“三日后初十,夏美人生辰宴,皇上请重华帝姬入宫。”齐甲在秦王身边小声说道。

七侍卫神色凝重,楚乙从六人中走出,上前一步:“王爷,秦王心疑王爷,为今恐怕是想采取行动……重华帝姬此次入宫实与人质同……”

“王爷,臣等赞同楚乙说法,秦姚会晤,至今未谈出个所以然来,便是秦国有心拖延……”赵戊也近了一步以很小的声音说道。

齐甲亦蹲在床榻前,抬头望着秦王,小声道:“姚国皇帝心知西秦邵西之战,秦军主力受到重创,需要三五年时间养精蓄锐,他方为胜者,固然理直气壮,然未趁胜追击,显而易见姚国皇帝手中军队的人马有限,于是放秦军归山,又等我秦人前来求和……臣等猜测,姚帝生求和之心,三成是因姚军,另外三成仍是忌惮于‘浮屠塔’……”

齐甲方说完魏己也上前一步,“王爷为重华帝姬请命东来,昭然于世,摄政王放王爷与帝姬出使东姚,正是想借姚国皇帝之手,对您……”

七人一齐跪下:“臣等请王爷留重华帝姬于洛阳,随我七人速速离开……”

七人心知秦王冒险而来,正是为重华帝姬而来,可是目前秦王非但未曾替帝姬解围,反倒更陷自身于危难,他七人为谋士,岂能眼睁睁看主子爷陷入僵局?

娄蒹葭看着黑压压跪地的七人,胸口陡生一股压抑又酸涩的感受。

他来姚国,也确实是为大姐而来。华阳已死,他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成为第二个华阳?他做不到坐视不管,于是在西秦地位都未能巩固之时,毅然请命出使东姚。

他让重华孤军对战了这么多年,要他再丢下她不管……在他心里重华是坚强的,十五年前他有母亲的爱护,而重华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重华一直是一个人凭着意志度过的。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放下重华,在深宫之中,尤其是在一个仇人的深宫之中,孤独终老。

魏己几人看出了秦王的犹豫。

“王爷,你处处以为自己在为重华帝姬着想,却又曾想过,重华帝姬是怎么想的?”

秦庚突然从地上站起望向娄蒹葭

秦王抬起绝艳的眸懵懂的望向秦庚。重华的想法?他似乎从未考虑过……

“秦庚,你住口,退下。”大哥齐甲厉声呵斥道。

魏己心觉秦庚的说法过于偏激,上前拦住秦庚,他不懂惯常了解女人的秦庚究竟从重华帝姬那里看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推断出的。

“我王大业未成,即便公主有心,心亦在我王。”

魏己简短几句,似当头一棒,秦庚恍然大悟。

纵使重华帝姬可能对傅画磬心生好感,但也会以王业为重,他们宫同的目的是摄政王,是子婴帝,是王业。

“如此,你懂了?”魏己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眸里睿智的光芒直射入秦庚的心里。

秦庚在秦王榻前跪下:“王爷丢不下重华帝姬,但臣恳求王爷为家国大计放下洛阳会晤,我们回西秦去,我等用十年,为我王结秦地才俊,招兵买马,重整山河!”

他的声音何其轻,又何其重,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一干人的心口。

秦庚说完燕丙、赵戊、魏己三人跪地:“臣等同意秦庚,愿我王回秦。”

齐甲,楚乙二人此刻也想不到万全之策,但认为秦庚的说法有理,慢了几拍,但还是赞同的跪地。

唯有韩丁一人,愁眉紧锁,面上略显茫然。

娄蒹葭很自然的望向韩丁。

“韩丁。”燕丙心性略为简单,自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若是七人一致赞同,他们就不管不顾,带着主子和重华帝姬,豁出老命也要回西秦去!

韩丁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几句,几人只听清楚他说:“……新月刚过,一连数日无月,前几天占卜能力就失灵了,这几日也测不出什么,臣不能替王拿主意……”

六人一致瞪他,魏己白了韩丁一眼:“你是想说,你忽略不计?且看我六人意思?”

韩丁闻言,却摇头,他心里烦闷,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突然他上前一步走到秦王床榻旁,对六人道:“一直是你六人在说,你等为何不问问王爷的意思?别忘记了当初我们来秦国,是做过最坏的打算,而且若是我等没有底牌,会让王爷身涉险境吗?”

“底牌?”秦庚勾唇深意一勾,“你是说娄师兄给的三千人马?若与大姚皇帝真的交手,区区三千人能带我等安然回国?我七人之于王爷是要想到所有的可能,如今我等估算的可能是皇帝要对王爷动手,此时不走?是不是要等你的预言能力回来了,等灾祸真的到了,才来悔恨?”

秦庚说话向来冲动,他年纪七人中最小,脾气确是最大的,魏己见秦庚越说火气越大,忙伸手推他,再瞪他一眼。

韩丁在谋略和权术方面,和燕丙一样在这几人中稍微差了一点,被秦庚说得有些气急,但因为王驾在侧,他也不好拿秦庚如何。竟然在秦王床榻前踱步起来。

“喂,我说韩丁你转的我头都晕了……”燕丙善意提醒道。

“你别吵我,有个很重要的情节我忘记了。别吵我,我一定得想起来……”韩丁面露烦躁,神情严肃。

“……”燕丙无语了一阵,心道你心烦也不要在王爷面前晃来晃去啊!

六人也一致无语,再挪眼看向秦王,然而秦王早已不知神游何处,他微低着头抚摸着手中碧玉,俨然一副茫然神色,又似乎在回忆什么……

六人不禁要怀疑……王是不是又犯病了?恨不得给秦庚使眼色,要他赶紧摸药去……

“我想到了!”韩丁突然大叫一声。

燕丙一惊,怒道:“别一惊一乍好吗?吓坏了我不要紧,可别吓坏了主子爷!”

韩丁压根不理燕丙,在秦王面前跪地,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直视秦王绝艳的双目。

“王爷,还有一人,您不妨趁此刻一试他的真心……”

韩丁的话让燕丙等人一头雾水。

“还有谁?”燕丙不禁问出口,到底不是一般人,立马想到了随行出使的人身上,“随我们来东姚的除去摄政王的将军,礼官,护卫。或者还算上赫连丞相及先皇旧部的人,甚至还有娄师兄暗中准备的三千人马……或者那些杂七杂八的党派派来打听情报的探子……还有谁?”

“彦城城主。”楚乙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他此刻完全明白了。韩丁费尽心思想提醒的正是此人,枉他与齐甲熟读兵法权谋,却不曾想到此处。当楚乙再望向秦王的时候,竟然发现秦王绝艳的眉眼微弯,像是在笑……

原来秦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一直沉默的等着他们。

“王爷,此举太冒险。”齐甲为侍卫之首,自然是权衡利弊,“初十夏美人生辰,帝姬入宫,若姚国皇帝真有杀王之心,不出三日便会布局请王爷‘入局’,若姚帝一心想置王爷于……死地,彦城城主又不出面,岂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燕丙为秦王移来短榻,短榻上笔墨纸砚已摆上。

秦王执笔,在宣纸上快速写完一行字,七人看完一惊,齐跪地道:“臣等遵命。”

秦王让齐甲六人一起退下,留下魏己一人。

“王爷。”

对于秦王只留下他一人,魏己略显谨慎不安,他走至秦王紫金床榻前,秦王指着手边让他坐下,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魏己匆匆看完,抬起头惊讶的看向秦王。

“王爷,臣不明白。”

魏己等着秦王的下文,却只见到纸上四字:“你明白的。”

他明白什么?他不明白,不明白听娄渊师兄说一心只有华阳帝姬一人的秦王殿下,为什么命令他去查探一个女人的全部?虽然他已暗中派人去查了,可是他的本心是不想让秦王知道这个女人啊……

而现在,秦王竟然命令他去查一个女人,究其原因是秦王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一切,所以派他去查

下麒麟山的时候,师尊同娄渊师兄说,华阳已死,秦王殿下之心已死,绝情而弃爱,必定能成结束乱世纷争的一代明君圣主……你七人切记莫要让秦王再度动情,莫要让女子引起秦王的兴趣。

他那日真该杀了她,杀了那个姚国护国将军的侍妾!

从隐逸殿出来,魏己决定去同齐甲和楚乙商议此事,却又在走到齐甲房间门口时止步。

因为他想到,刚才秦王独留他一人……是何等的信任才独留他一人?

他不会忘记,从秦王提笔请求他的时候,他就关注着秦王脸上的神情,是那种淡淡的,极淡极淡,淡如尘烟里的迷离……

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或者,即便秦王对那个女子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情意在,那也只是如一个平凡男人般的喜爱……他想若是这么一丁点的权利都被夺走了,活着岂不是太过于悲哀了?

退一万步,他们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秦王因知他善于窥测人心,知他魏己很小的时候便学会用自己的一颗心洞察世间千百态,才会留下他说这些话。

或者秦王认为,魏己与其他六人的不同是,他是以己心在窥测他心,必然也能懂得人的感情,所以秦王留下的人,不是秦庚,不是韩丁,更不会是楚乙、齐甲……

他若是推开这一扇门,以却齐甲与楚乙的理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去那个女人。毕竟连魏己都是这么想的……

门被人拉开,一道凌厉的掌风向他袭来,在快要接触到他的脸的时候,那人收手,却被自己的内力反噬了一口,身子一震,险些气血上涌。

“魏己?怎么是你?”

齐甲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望向魏己,疑惑又不解。

“我想问大哥彦城的一些事。”他微显慌张的回答道,错身进了屋内,避开齐甲的直视。

魏己黑袖中的手握紧了。他该怎么做?是顺应本心,还是顺应天意?

*

十月,城中百姓生活虽如常,暗地里确实大事连连。

传言辰家家主十月初已至洛阳,估计是来与皇上商议辰家与皇家的婚约一事,因为淮阳候(辰家家主)年底要“嫁妹”,只是淮阳候至今仍未在哪一处露面,具体面圣的时间更无从得知。

因西秦派来使者求和,吴国也不甘示弱所以这月吴国也秘密遣来使者,一方面代吴国帝后问候姚帝,一方面商谈姚吴两国贸易之事。又有人透露实则是姚国皇帝写信东吴,想从东吴购买巨型船只,吴国自然不卖,若是将制造舰船的技术全部透露给东姚,岂不是等着东姚来打?于是东姚求退预定吴国水乡一带三年所产的粮食,而吴国则要求以黑铁来换……期间传闻是真是假,具体如何不得而知。

十月初十夏美人生辰,皇上竟然在宫中为这个美人大办一场,这一来好多人见风使舵,又使劲巴结起夏美人来。

夏忆瑾生辰当日,重华帝姬表秦使礼节,进宫赴宴,竟然被夏美人留住宫中?且一留数日……

一个舞女出身的美人留着一国公主长住宫中,说出去都不和体面,若不是皇上那头下命令岂会顺理成章?

重华公主每日被夏美人以请教舞曲事宜绊住脚,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这背地里是在算计着什么……

重华公主说舞蹈看腻乏了,夏美人就端来棋盘下棋

初初半日还说得过去,过了一日一夜还这样?重华公主岂是人人糊弄的?

摄政王娄非墨压着她,那是她王叔,一个舞女出身的美人也压着她?

娄重华竟然当场掀了棋盘。

夏忆瑾那么胆小的人自然是当场吓傻了眼,可一想到皇上说,她若是能将重华公主制下,就给她一个孩子,一想到这里夏忆瑾什么胆量都有了。

“公主看我不过是个舞女出身的美人,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可公主是客,客随主便,我待公主以礼相待,换了别人可不一定……”夏忆瑾蹲下身,将棋子一粒一粒的拾起,望向娄重华道,“也不过是两三日的事情,今晨皇上下诏秋狩,姚秦会晤也将商谈妥善,改日公主离开东姚,恐怕今生今世也只有这几夕的缘分……共掌黑白,共看乾坤……”

那个娇嫩女子竟然挂着泪,站在娄重华面前说完这一番话。

而听完她的话,娄重华艳丽倾城的脸一瞬惨白,瞪大双眼,满脸惊骇,指着夏忆瑾的娇容道:“秋狩?你……你们到底要把秦王怎么样?”

夏忆瑾心头一惊,她之前不会明白皇上要她留住重华帝姬的原因,如今听重华帝姬一提也有些眉目了。

她的女官陆雪筱又何其聪*黠,一听便知皇上秋狩到底要干些什么。

瞬间便一时的,重华帝姬一事,若是办得好还有奖赏,若是办不好……恐怕命都没有了。

“来人,把重华公主给本官绑了!”陆筱雪惨白着脸一声怒呵。

夏忆瑾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转过身去,算是默许了。

重华美丽的脸血色全褪,那些侍卫竟然当真拿着绳子朝她走来。

“你们做什么?本宫是秦国帝姬,你们!你们离本宫远点!”她惊恐的望着那群侍卫,就像当初见到突然暴毙的武威帝尸身的时候那样……

她突然觉得她的人生又要陷入一场黑暗了,她就要失去娄蒹葭了……

或者,不只是秦王蒹葭,还要失去她锦衣玉食的生活,骄傲的公主身份……他们一定不会留她的,他们一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东姚的。

她突然好绝望,好绝望……

早知无论怎么走都是一场僵局,她就不该贪心,不该去求蒹葭,更不该告诉他她不想离他那么远……她只是不想背井离乡嫁的那么远,就像西凤郡主,嫁给吴国蜀王,给蜀王生下了一个女儿,蜀王对她不好,非打即骂,俨然不把她当妻子看待,可是她的父皇武威帝攻打蜀地的时候,杀了蜀王,西凤郡主竟然自刎了……

她是害怕自己也成为西凤郡主,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等秦王蒹葭走到那个位置,也会攻打东姚的

所以她不想,她不想和亲,厌恶和亲。

可是现在……她是自私的不想和亲,她却不想害死秦王啊……

绝望的泪水冲花了美丽的妆容,公主被几个嬷嬷抬到了紫金床榻上,由很多宫女监视着,重华公主的贴身女官还有侍卫都被制服了,关在一起。

*

当日别宫,秦王就收到了皇上的圣诏。

九重纱幔,北风吹拂,殿内的焚香将要燃尽,秦王坐在檀木大椅上,手边是皇上的圣诏。

他银甲覆面,沉目微垂。

七侍卫站在他面前,心知肚明,三日后鸿门宴啊!

竟然是三日之后,姚朝皇上竟然是料到秦王不会丢下重华公主而逃的!

是,为了公主不和亲姚国,都跟着使臣带着重华公主一起出使了,这般情深意重,又怎会抛下公主?

“王爷,只要您一句话,三日后我等愿随秦王赴死。”

都不说话是想憋死一群人吗?秦庚冲动第一个开口。

几个人瞪了秦庚一眼,齐甲、楚乙率先退下了,后来赵戊、燕丙、韩丁也跟着走了,魏己上前拉着秦庚,拖着他离开……

“……”秦庚一脸无语。

“你不想死就给我闭嘴。”魏己回他一句,“主子爷现在心情比你我还烦躁,只是他是主子爷,不会摆在脸上而已,让他静一静……”

“……”秦庚继续无语,却又一脸不耐烦的甩开魏己握着他的手,“你也让我去静静,别来烦我。”

魏己伸手把他拽过来,唇贴着他耳朵说道:“你去查查,这回儿又是哪家的大人主持狩猎……”

*

同样是这日深夜,街道上一人骑马狂奔而至,在徵羽镖局前停下。

“桑当家的,你这几日去哪里了?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座上恐怕要把我吊到西北吃冰刀子去了!有紧急的事情找您!”孔周看到是桑为霜急急忙忙地去给她牵马。

“孔周你怎么这么啰嗦了?”

几日风尘仆仆,桑当家简直没一点“看相”了,声音都变粗了,莫不是认得她的“轮廓”,他还真以为她突然修成了神奇的法力,变成真正的大老爷们了!

孔周摆手,急忙说道:“桑当家的,您可真别说笑了,座上那里是真的找您有急事,好像是和三日后的狩猎一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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