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守着无花宫昏暗的烛火,望着萧漪漪惨淡的面容,内心隐隐有些伤痛。
求你了。
醒过来吧。
谢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眼前的女孩儿的。
他知道他原本是不爱的,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同伴,跟他一起探索这个世界,解开这个世界的秘密。
尽管她总是冥顽不灵,一次次拒绝她,避他如洪水猛兽,可他也依旧没有对她生出过半分其他心思,也不打算对她有过多了解。
他看她的无花宫过于冷清,连朵花都没有,于是顺手在他宫里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花,插进了她宫里光秃秃的白玉瓶中。
他们即使真的有婚约,但他们二人也都默契地理解为,这不过是一种下属保护主子的方式罢了。
所以大婚之日,他不踏入洞房,只为她日后能够真正寻得爱人,有她自己的归宿。
可是不知道哪天起,她变了。
那日沉宿星君追着他要丹药时,无意间的一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不一样的萧漪漪。
自信明艳,胆大心细,甚至能够毫不膈应地让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坐到她身后,没有任何应激的反应。
他好奇了。
难道她也像他一样,突破了属于程序的桎梏,变得自由、随意起来了吗?
要知道,她有过度洁癖,不容许男人触碰她超过五秒钟啊!
于是他偷偷跟踪她,观察她。
记下她的喜好,看着她的日常,不知不觉,看着她,他竟然也会舒心地笑。
他喜欢捉弄她,喜欢逗逗她,喜欢她因为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喜欢她有了喜怒哀乐、懂得懂得酸甜苦辣,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样子。
那才是他心目中,最期盼看到的萧漪漪啊。
他愿意为了她翻山越岭,只为寻几味难见的材料,做适合她的品质极好的烟草。
他愿意为了她走遍大街小巷,只为给她买一包糖炒栗子,买一锅奶油瓜子,买几串冰糖葫芦,买一屉鲜嫩滑爽的绝世蒸饺。
他会因为有喜欢她的人而暗自生闷气,给所有她有过接触的男人下绊子,使招数。
他看不到她冲他撒娇要吃的的样子,但更看不得她难过,她失落。
他知道,他被她死死拿捏住了。
这时,萧漪漪的眼睛突然动了动。
谢玄屏住了呼吸,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萧漪漪。
他明明知道结果,但还是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萧漪漪睁开眼,看到是谢玄,吓得立刻下床离他十米之远:“谢宫主!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自重!!!”
谢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
尽管他知道,她很有可能,不再是她了。
明明娆娆姐已经跟他说过了。
她只是一堆冰冷的数据,就算从前可能像个真人,现在,估计已经不是了。
她说她走了,很远很远,可能不再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道,她是死了吗。
娆娆姐看了他很久,最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她死了啊,那跟他,可能也差不多吧。
他其实也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啊。
那如果他也去死,那是不是,也算和她在一起了呢?
谢玄默默转身,离开了无花宫,走出这个曾经欢声笑语,有她的地方。
他望着夜晚里无花山上无数的星辰,暗自神伤。
星河浩瀚,宇宙无穷。
可他依旧孤独。
他哥哥为了守护他,造出了这个世界,却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只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他也愿意成为像他一样的那个疲惫的冰龙,装作守护着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只为了不让任何人发觉,他真正想守护的,是代表她的那棵老树。
既然老树已经枯死了。
那冰龙。
也应该,陪她一起吧。
霎时,已经关服的玄辞世界摇摇欲坠了起来,所有的人和物,一草一木,都变得虚幻起来。
谢玄低下头,望着深渊万里的无花山,望着这里四处飘扬却失去主人的花瓣,心里不由得传来阵阵刺痛。
漫山遍野的花瓣随风而起,穿过咆哮喷涌的大海,穿过塌落的高山,穿过破碎的村庄城楼,穿过飘雪沉落的冰川。
它们最后回到了无花山,随同一跃而起的白衣男人坠入崖底。
乱花渐欲迷人眼。
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的爱人。
愿你在的世界能够充满温暖。愿你爱的人,能够陪伴在你的身旁。
谢玄不才,未能及时与姑娘珍重道别,更未能十里红妆真正娶你过门。
此情不长,愿以一死,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