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盼站在极北之地的满天风雪里，与那棵枯树下的男人遥遥相望。
她动了动她那干涩的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杀萧漪漪的不是我。”
谢玄眼神空洞地站在树下，抚摸着树干上一圈又一圈瘦密的青针。他抬起头，只看见了满天的鹅毛大雪，和树枝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我知道不是你。”谢玄看了看远处的冰龙泉，再看了看大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潘盼，平静道：“你的确不是那个人，我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死了都会去哪里。”
潘盼愣住了。
她疑惑开口道：“谢宫主，萧漪漪不会真死的，她现在应该还是活蹦乱跳的吧？”
大风刮起了二人厚重的一角，一枝轻雪散落，落在谢玄的肩头。
谢玄摇摇头：“不，那不是她，就像曾经的你，也不是你一样。以你们世界的话来说，大概是进入角色的人不同吧。”
潘盼十分讶异，她没有想到这个npc已经智能到能发现玩家与npc人物的不同了。
可她确实不知道之前的萧漪漪去哪了，唯一知道的人，恐怕只有之前的苏娆娆吧。
但是看上去苏娆娆应该已经见过他了，他应该知道了真相才对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潘盼回过神来，摸了摸头，有些无措地道：“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死了，可能就不见了吧。”
“不见？这不可能。就算是死，也总会留下什么东西。”
“确实，可能变成了灰烬，可能埋在了土里，也可能融入了大海，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萧漪漪真死了，”潘盼笑了笑，“她可能会变成花瓣吧。”
谢玄看着她：“什么意思？”
潘盼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萧漪漪是苏娆娆创造出来的，她原型就是苏娆娆。苏娆娆喜欢花，她要是死了，她很可能想变成花。
“嗯……像花瓣一样随风飘扬，无拘无束，自由潇洒，可能就是她追求的吧。”
谢玄看着女孩儿有些拘谨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了方向。
“你能让我再见见她吗？”
“见，见谁？”潘盼有些懵。
“之前的你。”
极北之地的大雪逐渐温和下来，区域内的气候也趋向稳定。冰龙也从不远处归来，趴回到它守护的冰龙泉，半睁着眼，望着谢玄所在的大树。
苏娆娆睁开眼睛，看向谢玄，有些无奈：“阿玄。”
谢玄面色平静：“娆娆姐。”
“怎么样？头还痛吗？”
“比上次见到你好多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突然见到我，大脑会承载不了这样的刺激，再次晕过去呢。”
谢玄看着苏娆娆，缓缓道：“娆娆姐，她不见了。”
苏娆娆看着谢玄，眼里写满了悲酸。
她当然知道，可当时为了安慰他稳定他的情绪，她不得不这么说。
“嗯。”
“娆娆姐，”谢玄认真地看着苏娆娆，非常诚恳地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再次见到她？”
苏娆娆突然道：“阿玄，你不想见你哥哥了吗？”
谢玄低下了头：“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如果见到哥哥的话，”谢玄笑了笑，“我可能就会像这棵摇摇欲坠的大树一样，早晚有一天都会与世长辞吧。”
“不会的，”苏娆娆焦急回复道，“永远不会。”
思索了一会儿，苏娆娆小心翼翼道：“如果你哥哥就在你眼前，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谢玄有些恍惚。
他已经，快要记不得哥哥的样子了。
他小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人，因为哥哥很优秀，很忙，需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回家的日子很少很少，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玩着各种各样无趣的玩具。
直到有一天，管家告诉他，他哥哥明天就要回来了。
他一年没见过哥哥，心里的确很激动。他抱着亲手为他做的琉璃扇，傻傻地站在家门口等。
哥哥真的回来了。他下了车，向他走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哥哥的脸，就看见后面有一人拿着一把刀，急速地向哥哥冲过来。
他本能地冲了上去。
这么多年了，他真的记不清楚哥哥的脸了。
他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喜欢什么。
谢玄从袖子里掏出了他的琉璃扇，递给了苏娆娆：“如果有机会，请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这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初费了不少心思的，我想现实世界里，它也应该还在吧。”
“告诉他，好好活下去。我不后悔，也不难过。”
“这里的日子虽然无聊，但是，也得过且过吧。”
“我唯一的愿望，”谢玄望着远方的白雪茫茫，浅浅地笑了笑，“就是有一天，我也能够真正地死去，像花瓣一样，陪着她，而不是困在这个乏味的世界里，自怜自艾。”
“可以吗，”谢玄看向不远处的冰龙，“哥哥。”
关兮兮今天陪着潘盼一起回到幼时的孤儿院，去看望当初照顾她们的院长。
“听说玄辞要更新地图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快啊。”
“嗯，”潘盼点了点头，“不过开服可能要等上很多年，毕竟要关服务器，数据处理起来确实很大。”
关兮兮惊讶：“那玄辞岂不是要亏大了？好好的服务器不开着为什么要关啊。”
“是这样的，这个游戏原本是玄辞的老板造出来给他弟弟养伤的，他弟弟是个植物人。他希望他能实现小时候的梦想，做个潇洒的江湖大侠。”
“啊？这样的吗？？”
“可是他弟弟，也就是谢玄啦，不，应该叫墨玄，他想真正地死去，不想一直困在这个世界里，不想让他哥哥一直活在愧疚里止步不前。”
“毕竟，”二人走到孤儿院的大门前，潘盼回头冲关兮兮嫣然一笑，“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关兮兮也笑了，很真诚，很灿烂。
她追上潘盼的步伐：“那薛羌呢？薛羌追那个萧漪漪追的那么惨，你到底介不介意啊……”
“反正也是家族联姻，我有钱就行了，他爱怎么浪就怎么浪，关老娘屁事。”
“嘿嘿嘿盼盼姐姐养我呗！我超好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