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赤,你留在这保护王妃安全。”
李瑾向丁赤吩咐完转而看向冷辞雪:“你乖乖留在这里等候,我很快便回来。”
冷辞雪根本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只木讷地望着那片废墟。
刚刚电光火石之间的闪亮,她亲眼看见了曾经那个飞阁流丹,坚不可摧的家园蓦然变成了满目疮痍的焦土,她的心仿佛被利剑狠狠割锯着,痛不可言。
李瑾易没有打伞,施展轻功往废墟而去。
冷辞雪猩红的眼睛往那边急切张望,似是在找什么方位。
那天张阔杀害了冷正延夫妇后,把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冷家堡大宗门前鞭辱,为的就是逼迫她现身,从而在她身上得到龙涎盒的开启之法。
那时任凭她如何苦苦哀求奶娘,奶娘都不肯放她出去,只含着泪拼命把已经全身无力的她拖往密室躲藏。
她不知道那场大火最后是何时熄灭的,只知道大火燃起之时,她父母的尸体依然悬挂门前。
眼前倾盘大雨模糊了一片视野,冷辞雪目光锁定一处,忽然间狂奔了过去。
丁赤呆住,等他反应过来,她的背影已经没入狂风暴雨的包围中了。
“王妃……您,您这是做什么?”丁赤吓得立马举着伞追了上去,急道:“王妃,这雨大,您等等我呀。”
冷辞雪对身后的叫喊声置若罔闻,一路奔往大宗门的方向。
泥泞中一片焦黑色,大宗门前未燃尽的梁柱横七竖八地坍塌堆垒着。
雷鸣声中,暴雨密密稠稠的打在她身上,水滴顺着她的发丝到脸颊带着她隐忍多时一直不敢落下的泪水滑然而下。
她泪眼朦胧,已经分不清阻挡视线的是雨还是泪了。
丁赤气喘呼呼追了上来,把伞递到她头顶,着急道:“王妃,这里肮脏,您还是先……”
“肮脏?你们才肮脏。”冷辞雪蓦然回头,一把推开丁赤怒吼道。
丁赤冷不丁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他一脸懵然地看着她。
看不出来啊,王妃平时看着娇弱不能治理的,怎么动起手来这么带劲啊。
丁赤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想认个错吧还找不到方向,只能支支吾吾道:“不是,王妃,这……属下没别的意思……”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她压根没再理会自己,而是忽然附身跪趴在地,徒手就往那些掺和着雨水黑乌乌的梁柱扒过去。
——她坚信,爹爹娘亲就在这里。
这举动可差点没把一旁的丁赤吓傻。
看着她一双洁白无瑕的纤手瞬间被焦炭染黑,丁赤连忙伏身下去。
“王妃,您……您这是在找什么?您这手都快擦破 了,还是属下帮您吧。”
“你走开,不许碰。”冷辞雪嘶吼着用力将他推开。
她猩红的双眼冷漠地瞪着丁赤,尽管他没有参与,可他也是李瑾易的心腹,她不允许他们这些人玷污自己的父母。
此情此景,她已经无法再冷静如常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片刻之后,她又垂首不管不顾地狠狠拔挖着。
丁赤看着几乎癫狂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王妃这……该不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魔怔了吧?
虽然不信这些,可乌天黑地狂风暴雨之下这里确实犹如人间炼狱般恐怖,他不由暗自打了个寒颤。
不行,再这样闹下去指不定王妃会出什么状况的。
这个时候还是得找殿下过来才镇得住。
想到这,再看看地上正埋头苦干的冷辞雪,丁赤一咬牙转身快速跑开了。
冷辞雪仿佛没察觉手上传来的痛楚,一心只想从这里挖出些什么。
忽然,她身子一僵,手上动作也骤然停下了。
被她挖开一个大窟窿的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绿色翡翠蝴蝶耳坠。
她瞳孔紧缩,慌忙之中仍不忘把那双脏兮兮中还掺杂着血迹的手往她洁白的衣裳上狠狠擦拭干净了才敢伸手去拿。
极慢极慢地伸手把耳坠捡了起来,她唇角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心中却道不出是何等的哀痛。
这只耳坠虽不算是最上等的翡翠,却是她娘亲的陪嫁之物,耳坠上面的蝴蝶原本是没有纹路的,后来冷正延亲自为蝴蝶刺上了花纹,从此翡翠蝴蝶便栩栩如生。
这可是她娘亲最喜爱的一件首饰。
母亲还说这将来是要赠予她做嫁妆的。
可惜……
耳坠犹在,她的娘亲却不在了。
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抹干眼泪,轻轻地把翡翠耳坠放进怀里。
耳坠在,那娘亲和爹爹应该就是在底下了。
不顾已血痕累累的双手,她挖得更起劲了。
失神之间,身后有人靠近她也全然不觉,亦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理会。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瑾易上前一把将她拉起,语气分不清是急切还是恼怒。
目光所至,她湿漉漉的白裙上污迹斑驳,原本白净的秀脸被蹭得脏兮兮的,更离谱的是那双细嫩的素手十个指甲缝隙处全是黑木屑和血迹。
“你……”
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模样,李瑾易心头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恼怒,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跳:“你疯了吗竟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疯了?”
冷辞雪涣散的眸色聚焦在他脸上,忽然哂然大笑,笑着笑着她又奋力推开李瑾易的双手,质问道:“你肯定是希望我疯了对不对?”
丁赤见她颠颠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凑到李瑾易身边,低声问道:“王妃这样……会不会死啊?”
李瑾易还没来得及对丁赤开骂,冷辞雪就嗤笑出声:“死,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早就死在那个断崖的湖底了不是吗。
李瑾易眉头紧锁,深邃不解的眸子一直看着她。
当丁赤跟他说“王妃突然就魔怔了”的时候,李瑾易还狠狠臭骂了他一顿,如今看来倒还真是他冤枉丁赤了。
她这幅模样距离魔怔是真不远了。
虽然他不信这些,可如今她这般神情恍惚胡言乱语,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着这里了。
再折腾下去,她都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