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要去哪?”冷辞雪就近在一颗大岩石上坐下,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瑾易踱步到她身边亦坐下,沉吟半晌,平静说道:“去调查一宗案件。”
冷家堡被灭一直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谣言传出,具体这深藏此山中的冷家堡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他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冷辞雪看着他平静的脸色,内心仿佛有股火在烧。
那可是整整八十七条人命啊,他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是一宗案件?
“什么案件?”她片刻之后才侧头看着他,不是恼怒也不是悲痛,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李瑾易回望着她,神色有片刻的错综复杂,沉吟须臾,他才道:“传闻这里住着一个家族,世代为凌国皇室镇守着宝藏……前些日子却忽然被人屠杀了,宝藏也被抢走了。”
既然人都带来了,他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告诉她也好,起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待会见到什么场景被吓着。
“殿下觉得他们该死吗?”她语气幽凉问道。
李瑾易愣了愣,偏过头看她,却见她面容虽平静,可眼里眉梢却又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不好下定论。”他移开视线。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想是如何,所以任何评论都可能是偏颇了事实。
不好下定论?
呵呵……是不愿下定论吧。
冷辞雪讪然一笑,目光看向了冷家堡的方向,唇角艰难挪动:“我觉得……该死。”
“什么?”李瑾易有些愕然地看她。
“放贼人上山招来祸害以致被灭族,还被抢了宝藏……”冷辞雪蓦然转头死死盯着李瑾易,冷冷道:“殿下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死?”
她眼里有着掩盖不下的恨意,有那么一瞬间,李瑾易简直分不清她这恨意究竟是针对她口中的冷家堡还是——他。
他正欲开口却见她倏然站了起来,话锋一转,道:“即将下雨了,我们还不赶路吗?”
她面容恢复平静,语气淡然无波,仿佛刚刚那些颇有积怨的话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口。
一炷香之后!
“殿下,前面是一个底下连着一片深湖的断崖。”前面探路的丁赤回来禀报。
冷辞雪浑身一震,不等李瑾易说话,脚下已一步一步朝断崖那边过去了。
李瑾易望着她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是抬步跟在了她身后。
眼眸慢慢触及前方,冷辞雪登时手脚都冷却了下来。
这里是她命丧的地方。
记忆与现实重叠于脑海中。
她眼前浮现的是那个腰骨碎断瘫趴在地上狼狈挣扎的自己。
还有——
那来自四个方向毫不留情刺向她手筋脚筋的利剑。
血染红了一地……
历历在目的惨状重演,她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真还是幻,身体轻颤中不由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怎么了?”
李瑾易发现她的异样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低头一看却见她神色惶恐,脸色一片惨白。
她在害怕什么?
他不由心头一紧,尤为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前面空荡荡的平地,目光在触及崖边的时候他眸色闪了闪。
莫不是因为之前在假山上摔下去的阴影所致?
听见他的声音,冷辞雪视觉瞬间清醒,入眼的是那张满眼关怀的俊脸。
她气息不稳地重重呼吸着,再次看向平地,那边却空无一人,而她当初留下的那摊鲜血早已不知飘散在这一两个月里的哪一场大雨中了。
地面干净如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垂眸闭了闭眼努力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再复抬头,她缓缓推开了李瑾易。
“我没事,兴许是昨晚没睡好罢了。”她淡淡说道。
人就是这样,也许当时你被仇恨亦或某种情绪左右的时候你无惧死亡,可当冷静了下来,时过境迁再次身临其境的时候,尤其是毫无防备之下你就莫名地后怕。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崖边,站在边缘她慢慢垂眸直视底下那一片深湖,面上无喜无悲。
不知道自己的尸首在湖底被海鱼吃光了没有?
李瑾易跟过去往下看了一眼,此处地势很高,底下那汪湖水深不见底。王府假山下的小湖与之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狂风暴雨欲至的天空,说道:“快要下雨了,丁赤,你先带王妃去找一个地方躲避一下。”
“是,殿下。”丁赤走前一步。
冷辞雪闻言眸色一颤,当即转过头,道:“这里都是岩石没有地方可躲避的,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说完,他生怕李瑾易反对,率先抬步往冷家堡的方向去了。
李瑾易看着她的背影,眉色拧了一下,不解地环顾了一眼这四处凹凸不平岩石横生的山峰。
她怎么就这么肯定此处没有可躲避之所?
还有他不都还没说该往那个方向去吗,她怎么就胡乱往那边去了?
“殿下,我们该往那个岔路走?”丁赤看了一眼已经直径往右侧岔路去的冷辞雪,有些为难地问道。
“就那条吧。”说完,李瑾易抬步往冷辞雪的方向追了上去。
反正都是第一次来,哪条路都是一样的机率。
……
三人站在冷家堡百米之外,天空乌云密布,几道雷闪划过长空打破了原本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把不远处那被烧得寸瓦不剩,惨不忍睹的废墟照得铮亮。
冷辞雪顿觉脚步僵硬,尽管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眼中所见仍让她心口钝痛不已。
她犹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它,那是一片滔天大火。
如今再见之时,冷家堡已被夷为平地,沦为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雨滴开始噼啪滴落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狂风乱刮。
丁赤立马把雨伞打开遮在冷辞雪头顶。
“殿下,那应该就是那个冷家堡了吧?”丁赤指着那片废墟问道。
“嗯。”李瑾易神色复杂地看了冷辞雪一眼,没想到她胡乱走的一个方向竟然就蒙对了?
那些谣言中说那是一场残酷的洗劫,他开始不信,可方才雷明下的那一眼,足以让他心头沉重。
再看一眼脸色煞白神色恍然的女人,他眸色微沉。光刚刚那一眼她便吓成这样了,若是走近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