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慈是软弱的,甚至是懦弱的。
21年前, 席慈是个大学生, 没有能力照顾躺在病床上需要高昂治疗费用的弟弟,选择被白溪包养;
20年前, 席慈是个服务员,没有金钱和能力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孩子没几天死了;
20年后,席慈依然是个服务员, 没有能力给予女儿更好的生活。
在席慈40多年的人生中, 她所做过最坚强的决定就是知道自己怀孕后离开白溪。
然而, 这份坚强仅限于此。
20年后的今天,面对养育20年的女儿, 她除了哭泣, 还是哭泣。
要不到答案。
不管说什么, 席慈除了哭和摇头,没有其他反应。
自那以后,席念不再去医院。
席慈的住院费用、日常开支、护工费用, 她依然会定期用支付宝打过去, 除此之外,她不再露面。
沉斯陪在席念身边, 这个决定看似残忍无情, 实则内心有多痛苦无奈他全看在眼里, 心疼不已。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席慈, 没人知道。
是否有隐情,没人知道。
席念选择再三逼问养育她20年的席慈,是希望她说出真相,如果这样的选择是有隐情的,或许她们还能继续今世的母女情。
然而,席慈不说,不给她第二条路。
这条路走不通,席念和沉斯一起去了J市,问了快餐厅的老板娘,问了街坊邻居,问了当年席慈生产的医院,拼拼凑凑,还是没有头绪。
老板娘说:“你妈话不多人又勤快,我看她一个人在外,家里又没有亲人帮忙,就雇佣她了。后来肚子渐渐大起来,她也还在店里帮忙。家里没钱没办法,大家都是挺着大肚子工作的,等九个多月后你妈才回家休息待产,没几天就听说她生了。”
“你出生第二天我去看了,小小的一只在保温箱里,唉,大概是你妈怀孕的时候没吃好,你刚出生那会儿又小又丑,哪有现在漂亮哦。都说女大18变,看你现在的模样,谁能想到你刚出生那会儿就是一只小猴屁股呢哈哈。”
席慈和周围的街坊邻居关系不怎么样,稍稍打听几句没结果,再打听两句,街坊邻居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你,问不下去。
医院那边,因为当年席慈生产的医院和沉氏集团没有太大关系,暂时无法通过别的手段得到消息。
算起来,还是老板娘那里得到的信息最多。
但也没什么卵用。
像是走入迷宫的十字路口,往前没有路,返回不甘心。
沉斯去医院探望席慈,席念一个人在家。
席慈选择隐瞒这件事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拔不出来,咽不下去,膈应得很。
“讽刺啊。”
席念冷笑,她笑得越大声,眼睛越酸涩,视野越模糊。
知道她是席慈被白溪包养后生下的,那时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告诉沉斯她的身世。
一个被包养的小三生下的私生女,这身份,她都看不起自己。
没想到那次掏心掏肺的谈话过去才半年,她连私生女的身份都不是,成了父不详母不详没人要的人。
席念躲在被窝,胃一阵阵地抽疼叫嚣着进食,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想沉浸在黑暗之中。
睡着了,她依然是那个单亲家庭坚强的单身妈妈的女儿。
“砰——”卧室的门被人粗暴地踢开。
饕餮风一般卷进来,对准床上缩起来的那一团就是一个猛虎下山,大扑倒。
“席念席念,你再不起来本君要饿死了!席念席念,你再不起来本君要毁灭世界去了!”
差点被砸出胃酸的席念:“……”
“嗷!”紧接着,跟在饕餮身后蹬蹬蹬跑进来的亚斯一跃而起,变成毛茸茸的原型从被子下面钻了进去。
被窝里太暗,亚斯一进来就懵了,完全分不清方向。分不清方向没关系,机智如狼,闻着熟悉的味道就钻,“嗷嗷嗷嗷!”宝宝饿了,要吃饭饭!
席念感觉到一只不大的毛团子撞到她的小腿,顺着腿往上爬,遇到薄薄的睡裤阻碍也不懂得钻出来换个方向爬,一股脑儿往前钻。
毛团钻得快,席念手刚伸下去要抓他,亚斯已经沿着大腿钻出睡裤,钻进睡衣里。
在他钻到胸口前,满头青筋的席念抓住他,揪住小耳朵,“闹什么?”
沉斯买来的早饭还放在桌上没吃,她早饭午饭两顿没吃,说话有气无力的。
亚斯抖抖小耳朵,歪着头瞧席念。
在被窝里习惯黑暗后,狼族天生的视力让他非常清晰地看到席念,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亚斯蹬了蹬腿,席念放开手,亚斯立刻蹿进席念怀里,变成人形,“嗷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麻麻,他抢走了宝宝的蛋糕、排骨、黑加仑、牛油果、饺子、麻辣烫,最后一碗糖醋里脊也被他抢走了嗷,宝宝委屈,麻麻快点帮宝宝报仇嗷!”
亚斯用他那短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着数数,数完一只手,第二只手没数完就扑进席念怀里大哭。
席念无奈地掀开被子,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脸上没有一滴眼泪的亚斯拉出空气不流通的被窝。
一钻出被窝,从黑暗里钻出来接触光亮,亚斯的大眼睛眨了眨,留下两滴生理性盐水。
席念一愣,还以为他真的伤心哭了,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乖,麻麻帮你报仇,禁止饕餮吃零食一天好不好?”
亚斯激动地要跳起来,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饕餮炸了:“本君拒绝!”
席念正想说亚斯还是个宝宝,你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神兽让让他。
亚斯自认有席念撑腰,已经蹦跶起来,两只小短手交叉放在胸前,小模样别提多得瑟:“哼,拒绝无效!”
饕餮冷眼扫射:“一只小毛团子也敢在本君面前得瑟。”
亚斯浑身的毛都要炸了:“毛团怎么了,毛团怎么着你了?”
饕餮双手环胸,以和亚斯一样的姿势,风姿万千地压倒性优势鄙视他:“三头身。”
噗——
“小胖子。”
噗——
“没头发。”
噗——
“没女人缘。”
噗——
亚斯捂着快被戳烂的膝盖,转身抱住席念大哭,这次是真哭了。
“嗷嗷,嗷嗷嗷嗷嗝……”
亚斯小小的一团鬼点子多戏也多,大多时候都是装哭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光嚎不哭,什么时候见他委屈地哭到打嗝?
席念心疼地抱着他直亲,亲完额头亲脸颊,亲完小脸亲小手,“亚斯乖,不哭,麻麻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不哭了,麻麻马上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亚斯浓密的睫毛上沾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一听这话睁开眼,擤擤小鼻子,瘪着小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麻麻什么时候骗过你?”
席念掀开被子,进浴室拿了热毛巾出来,给亚斯擦干净小脸进去洗漱。
浴室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坐在床上的亚斯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不甘和委屈?
小脸得瑟地不行,“哼,还是要宝宝出马。”
饕餮翻了个白眼,“你也就仗着席念宠你。”
“哼。”亚斯冷哼,一脸“宝宝就是受宠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欠扁样,“有本事你也受宠啊。”
饕餮:“……”想吃烤狼崽。
亚斯伸出一根小指头比了那么一丁点,“出力的是宝宝,你只有这么点。”
饕餮冷眼看他作,“胃口不小啊。”
沉斯答应他们俩,要是能让席念心情好起来,一百箱车厘子。
小毛团贪心地要承包大部分,只肯给他一箱。
“想什么呢?”亚斯露出稀少的小白牙,“只给你一颗。”
饕餮觉得红烧狼崽也不错,尤其是这么大的,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