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晨远追随你家姑娘而去,可不是个情种。纵然是家财万贯,他亦是毫不留恋。”
安磊和柳氏没想到宁老爷和宁夫人这么热情。事情的发展也跟他们想的不一样!柳氏对有钱人,因为少女时期的遭遇,不是很有好感。
原先在路上时,她就对安磊说过,若是宁府的老爷夫人有一点犹豫或者轻视之意,他们就不考虑将安亭送进宁府。
想来想去,却不料,对方竟然好像赶着法子要留下人,还一副千恩万谢的态度,反倒让他们不解。
“宁夫人!宁公子他、”
“安家娘,我跟你说,我家那公子他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不等柳氏说完,宁夫人就抓住她的手,一副好不委屈的模样。
柳氏错愕的张张嘴,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还是说道:“宁公子才华横溢,为人谦和。定是不想夫人多虑,亦是孝心贴体。”
“还是安家娘看得明白,我家晨远儿啊就是个死脑筋。人都说他聪明,可我看呐,就是太聪明了,以至于,都不会寻姑娘相处。若不是遇见你家安宁、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痴情执拗的一面。哎!总算是铁树开花,哑巴说话。”柳氏没想到宁夫人会这么比喻自家的儿子。
心里诧异,脸上赔笑。
暗想:这宁夫人是个有趣的。
“也不知怎地?你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我们认识多年!安家娘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柳氏也被宁夫人的不拘小节打动,不再拘谨,洒脱笑道:“是啊!缘分妙不可言呢。”
来时三个人,离开时只有安磊和柳氏二人,安亭被留下。
“亭儿,以后你要跟着宁老爷好好学习商道。”
“爹、娘、你们放心,亭儿一定不负所望。”安亭是真的愿意留下来。
“宁老爷,宁夫人,犬子不甚聪慧,还望多包涵。”
“安家爹,放心。安小弟留在宁府定不会受委屈,等书院开学,我会差仆人送去,你们若是想念就着人送信。”
“那就劳烦宁老爷了。”离开时,柳氏有些不舍安亭对她笑着说:“娘亲不必挂虑,亭儿一定乖乖地,等阿姐他们回来,必然是不认得亭儿的。”
“亭儿,你已经十四岁,要懂得分寸,宁小姐乃是大家闺秀,你可莫要轻慢,平日亦当保持距离。”安亭笑容僵了僵,娘亲果然就是娘亲,居然眼尖的看出来了。
知子莫若母,他的小眼神,柳氏可是看在眼里。
“娘亲放心,亭儿自有分寸。”依依不舍的告别,柳氏还是不放心。靠在马车上闷闷不乐,安磊见她不快,关心问:“娘子不舍亭儿?”柳氏动了动手臂又望了望城墩。
叹口气道:“不舍又如何?”男子学本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安亭留在他们身边也不过是个农家小弟,就算读书有成,那也需要身后有人有靠山。那样可以减少很多的麻烦。
“娘子安心,我看这宁府很好。宁公子为人谦和有礼,其家人断然不会差劲,我见宁夫人与你说话时,亦是欢愉的。”
“嗯。”柳氏轻哼,心底也是认同安磊的话,宁夫人却是个好相处的贵夫人。
远在百里外的安宁不会知道,自己的终生大事已经被无声无息的完成。
宁晨远的做法不算卑鄙,却也异常高明。以至于后来唐剑众人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将军府,唐剑气鼓鼓地坐着,地上跪着几个仆人,还有被他摔破的器具。当岳锃大步踏进将军府时,就看到如此景象。
浓眉微皱,朗声道:“收拾干净,尔等下去。”众人如获大赦地连忙收拾地上残局,不一会儿,亭内就只剩下唐剑和岳锃二人。
“舅父,您就让我去吧!”原来那日唐剑得知安宁要被派去跟公主和亲,就去找他舅父岳锃。可岳锃是什么人,身为君臣武将,唐剑又是唐家最后的独苗,他作为舅舅自然不会放任他胡作非为。
“阿剑,你可知那公主和亲是什么地方?连年征战他们已经强夺了我们不少领土,他们是凶残自私之辈,岂能随意靠近。”
“舅父,我知道危险,就是知道才要去啊。朝中不是正在招收武将吗?那我去吧。”
“你、当真想好了?”
“嗯,阿剑心意已决。”
“好吧。我去禀明圣上,就让你跟我一道去北辽境内吧。”岳锃无奈之余也明白早晚唐剑都要被用,与其放在别人麾下,倒不如他自己带着。
“多谢舅父。”唐剑这才欢喜起来,只要能跟着舅父去北境国,那么,他就可以有希望见到安宁。
“阿宁,等着我。”摸出领口的一枚指环,这是他父亲的指环,当初送给安宁的指环是他母亲留下的。在他心里已经把安宁视作心爱之人,无论安宁对他是何种情感,他对她都是真心实意的。
两日后,岳锃带着唐剑策马离开将军府。岳锃被命为边关大将军,授封后择日上北统领那边的军营。能从军之人实在太少,随身同行的不过千余人。
好在岳锃名声在外,长年驻守兵营,操练从不间断。由他自己带领的铁骑就有三千,加上皇帝指给他的二千骑兵,共五千人马快马平川前往北境与其他残余兵士汇合。
战事因公主和亲划分领土而停止,但不代表对方狼子野心就此停止。
“驾!”、“驾!”几千人马,要去打仗根本不够。唐剑心系安宁,一路毫不松懈,他们日夜赶路,竟然距离公主队伍不过咫迢。只是他们行路的方向不一样,公主起先走平路,后期走的则是水路。
当唐剑他们面对江浪时,只得策马改道,择山路而行。
坐上船只已有数日,赵英有些晕船,身子变得弱软无力。安宁对她几乎寸步不离。宁晨远为了方便见到安宁也择水路。
除了李管事和两搬运的小厮,其他都随着马车走平路。
夕阳下,公主船只缓缓前行,宁晨远的商船尾随其后,风浪不息,船只沉沉浮浮摇摆不停。
“阿宁!我好难受!”贵为公主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阿七,你在坚持一下,明日我们就能靠岸了。”
“真是受不了这风浪的颠簸。阿宁,我是不是很没用?”赵英开始鄙视自己,安宁除了安慰她,也无其他办法。晕船药已经服用过,除去心里的恐惧,就是咬牙坚持。
“阿七,我给你讲故事吧。”船舱内,赵英靠坐在床沿,安宁盖住她的手掌。
“从前有个传说,落霞山上有个糙汉,某天里无意间在山崖下捡到了一个受伤严重的女子。此女子浑身是伤眼目紧闭但还有气息,于是糙汉就把她背回家。
每日精心调养照顾,终于有一天,女子苏醒了。看到她的眼睛糙汉就沦陷了。因为女子的眼睛很美很美。就像天上的星辰,就像名贵的宝石那般晶莹透彻——”安宁清柔的嗓音低低地回荡在船舱内,赵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夜幕降临,安宁走到船舱外,举头望天。忽而眼角显示光亮,她侧目看去,是宁晨远的船只上发出来的。唇边泛起浅笑,她走过去,对着那丝光亮举起手掌。光亮就从她的指缝中穿插而过。
宁晨远摇晃手里的夜灯,他在等她。“把船靠近些。”李管事早准备好,在安宁出现时,船只已往前靠拢。为免那个沈副将又跑出来叽叽歪歪,安宁直接飞身过去,轻巧的身形稳稳落在宁晨远面前。
“宁儿!”宁晨远笑着迎接她,眼底心里都是她。
“公子辛苦了。”安宁不会说情话,她知宁晨远的心意,而她对他亦有情。
“不辛苦,宁儿才辛苦。公主殿下怎么样了?”这几天公主晕船,安宁被折腾,宁晨远看在眼疼在心。
“已经睡下了,好在明日就能着陆。”
“宁儿,随我来。”宁晨远牵起她的手,温柔的领她进舱,安宁垂首看自己被他牵着的手。霎时,温情满心头!
“来,坐下。”宁晨远示意安宁坐下,他则转身去端一旁烧炉上的砂锅。温暖的气息淡淡地香味在安宁周身鼻尖环绕。
“好香!”砂锅被掀开,一股鱼香味令安宁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这是我亲手给你烧煮的鲜鱼汤。知道你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我就想着有机会给你送过去,好在我们心有灵犀。宁儿,赶紧趁热喝吧。”宁晨远舀了一碗鱼汤递给安宁。接过瓷碗,安宁道谢。
慢慢品尝,不知不觉一碗鱼汤喝得一滴不剩。
“安姑娘,这鱼汤我家公子可是熬煮了几个时辰呢。小火炖着,深怕煮烂不好喝,又怕遇不见你可惜。实在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家公子的用心就连老天爷都看在眼里。”李管事的话让安宁感动不已,而宁晨远则是俊脸微红略显羞涩。
“咳咳!也不知那沈副将、”宁晨远话没说完,李管事立马识趣的退场。
“我去会会他。”船舱里只剩下安宁和宁晨远,他们彼此无言。宁晨远的心跳有些快,可能是李管事的话让他难为情。
局促道:“宁儿,可在喝些?”安宁倒是没什么,点头道谢:“多谢公子。”宁晨远拿过瓷碗又给她舀了一碗,这次还带一些白皙的鱼肉。
“这鱼,味美鲜嫩,宁儿可吃些。”
“公子一起吧。”安宁眼神明亮的看着他,宁晨远欣喜的点头。
“今晚多谢公子的鱼汤。”喝完鱼汤安宁走出船舱,宁晨远目送她飞身离去。
“明日再会、宁儿!”
安宁回到公主船上,沈副将就来刁难她。
“呦呵!不愧是公主的女御侍,竟然可以将情郎安置得妥妥当当,一路护送还外带夜宵伺候。”他白天的时候就注意到宁晨远那边在捕鱼了。现在安宁身上有股鱼香飘过,想必不会错。
“沈副将好眼力,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此路迢迢多亏副将秉公守法,安宁实在佩服。”相处下来,安宁已经多少了解他。此人就是心眼小气量短又喜欢听好话,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恶习。
“安御侍过奖了。”
“安御侍、公主醒了,再找您。”适时,有公主身边的梨花婢女出来传唤。
“好!”安宁听闻立马大步离开,沈副将咬咬牙,看看对面的船只,摸摸肚子,狠狠地低谇一句:“该死的夜宵!”
安宁走进船舱,赵英已经睁大眼睛等着她。
“安宁,你去哪了?”
“殿下,怎么醒了?”
“我做噩梦了。”安宁过去坐在床沿,关怀的打量她。
“做什么梦了?”
“我梦到我到了北境国的国都,然后见到了他们的王、”
“阿七,你在担心什么?”赵英额头都是汗水,安宁拿过一旁的棉布为她抹汗。
“我也知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是太累了,没有睡好。等靠岸走陆地就会好的。”
“阿宁,你还没说你刚才去哪了?莫不是去见宁公子了?”赵英没忘记刚才自己醒来,没看到安宁的疑惑。
安宁也不隐瞒,道:“是的,我去他船上喝了两碗鱼汤。”
“啊,鱼汤!好羡慕你呀,那你宁公子对你可真痴情。”
“阿七何必羡慕,也许你会找到更好的。”闻言,赵英神色黯淡。苦笑道:“会吗?怎可能呢!我要嫁的是乱臣贼子之首。霸道,蛮横,强取豪夺!”
“阿七快别说了!”安宁实在不想她太压抑,打断她的话,一把抱住她。
“是我不好,不该说这样的话,阿七这么好,一定会得到珍惜的。要相信自己,亦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坚强,我们女子活着当坚强。我娘亲说,女子若不坚强,就会受人欺凌。在敌人面前,我们不能示弱,在恶者面前,我们更要刚强。必要时以命相搏,当然也要为了活着而妥协一些事情。只要不是关乎贞操尊严,我们都可以咬咬牙挺过去。”
“阿宁,我知道,我会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做到。你会离开我吗?”赵英眼神充满渴求,安宁不忍拒绝她。
“安宁是殿下的女御侍,就会一直跟随殿下。除非那天,殿下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