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在国境内还算平稳。行走五日天气晴朗,道路也通达。过往人群遇见了都会纷纷避让,对其指指点点的同时不忘赞扬公主的大义。
“阿宁,你看那些百姓。”赵英隔着车距都能看到他们议论纷纷的神情。安宁眼观周遭安慰赵英。
“他们都在感激殿下的大义。”赵英冷嘲:“是吗?我有什么大义?无非就是皇命难违而已。”要不是圣旨谁会甘心赴死。
“殿下不要悲观。前方如何都是未知数。”安宁一向都是往好处想,安磊时常教导她,人生在世多有苦难,经历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要悲观厌世,努力活着才是正道。她跟着柳氏四处出诊,看那些病入膏肓的病患,总会告诫自己要放宽心,世事无常,但若心中不急不躁,那么生活就会变得美好。
“阿宁就是这么气定神闲。我喜欢!”赵英对安宁竖起大拇指,她们互相嫣然而笑。
“公主殿下,安御侍,过了今天陈某就要回去复命。路途遥远,还望珍重!”再过十里,就能出自家国界。
届时,他不方便在跟随。
“陈大人,珍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陈文昭一路护送迎亲队伍出城又出官道已经是仁至义尽。
“宁公子!”陈文昭在回转途中对上宁晨远的马车。
“陈大人这是要回去了?”宁晨远坐在车内手拿书本,陈文昭笑道:“宁公子不愧是才子,到哪都书不离手。”宁晨远挑眉不以为意,陈文昭玩笑过后拱手道:“陈某就此别过,宁公子,一路珍重。”
“陈大人保重。”
“保重!”
“再会!”李管事也对陈文昭点头道别。
是英雄惺惺相惜,陈文昭无疑是正人君子的楷模。陈文昭离去后,迎亲队伍就开始整队出发,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
“沈副将!我们已经连赶三日路程,今晚可否稍作歇息?”安宁见赵英面色苍白食欲不佳就担心不已。
作为大夫,她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安御侍,我们距离北境国还有千里,若不赶紧些,唯恐途中生变。”沈副将面无表情,毫无商量余地。
“可殿下的身子受不住!”
“那就劳烦安御侍多多照拂,皇后娘娘曾夸奖安御侍文武双全又通晓医术。故没有在途中安排医女,安御侍可知自己身份重责!”安宁拧眉,她总觉得这沈副将不好相与,今日看来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阿宁!”赵英在呼唤,安宁忍耐地看了一眼沈副将转身上了马车。
“阿七,你可是难受?”她过去摸着她的脉搏。还是一样,气血不足。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又加上来葵水!
“阿宁,我肚子好疼!”
“阿七,你且躺着勿动,我去给你做暖包。”用貂绒大衣盖住赵英全身,安宁下了马车。
“你们需留意殿下的动作。我去去就来。”安宁对同行的婢女说完,就翻身上马打算掉头。
“安御侍,你干什么?”沈副将大声询问。安宁没有回答他,而是交代了随从几句就策马往宁晨远他们的方向去。
原本还在张望前方的宁晨远,发现一匹快马往这个方向来,待看清马上之人,他欣喜地叫停马车。
“李叔,是宁儿!”——“是的公子,是安姑娘。”安宁一身墨绿很好辨认。
“宁公子!”——“宁儿,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几日不见想念他!
“宁公子可有药材?”——“呃、药材?怎么、谁病了?”一刻钟后,安宁怀揣一个小包回到迎亲队伍中。
“安御侍!你竟然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沈副将发难,安宁只是冷漠的瞥他一眼。
“殿下如何?”安宁问宫女。
“殿下还是不适。”宫女是一直服侍赵英的贴身婢女,名:梨花。
“殿下。你还好吗?”安宁将从宁晨远那边得来的药材给赵英做了一个临时暖包。
“贴紧腹部,可保暖缓解腹部疼痛。”
“多谢阿宁。”安宁拿出银针,脱去赵英的鞋袜。
“阿七,我给你扎几针,可以止疼,你且忍耐!”
赵英无力的点点头,任由安宁在她穴位上下针。她相信安宁,这些人中也只有安宁让她依赖信任。
好在道路平坦颠簸不大,赵英在安宁的悉心照料下终于缓缓入睡。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方才苏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安宁。
“阿宁!”安宁原本在打盹,听到呼唤,骤然惊醒!
“殿下,我在。”赵英看到她才松了口气,她是越来越依赖安宁了。
“阿宁,怎么办?我都离不开你了。”语气近乎撒娇,安宁浅笑:“殿下无碍了吧?”赵英摸摸肚子点点头。
“嗯,不疼了。多亏阿宁医术好。”没想到武功好,样貌好,心肠好的安宁居然医术也这么好。
赵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安宁,就连嫉妒心都翻不起来。
“这次还要感谢宁公子,昨日的药材是他那边讨来的。”安宁说,赵英错愕的看她!脸色顿时有些发烫起来。
“那个、他一个男子怎么有那样的药材啊?”安宁不明白赵英的意思,眨眨眼,自然的道:“药材怎么了?”赵英见安宁貌似没什么异样,就收起不自然的情绪喃喃道:“药材没事。”或许只是巧合!
“看天色好像要下雨。殿下这几日切莫吹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阿宁便是。”
“嗯,知道了。多谢安御侍!”安宁挑眉,对上赵英促狭的眼神莞尔一笑。
到了申时,不出安宁所料,天空真的飘起了雨丝。就算这样,沈副将也不让停。安宁坐在马车内,望着外面的雨丝,心头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赵英爬过来靠在她身侧,好奇的望了望外面,安宁侧头看她,关闭了车窗。
“阿七莫要着凉。”
“不会,我包着呢。”赵英抖抖身上的斗篷,在看安宁单薄的劲装。
“阿宁,你也该换身衣裳,每天穿着这个太单薄了。”赵英忽然想到什么,展开手臂将安宁裹进斗篷里。
“这样、一起暖和。”
“殿下不可,我是臣,你是主子。”这点地位意识安宁还是有的。
赵英立马不高兴了。
“阿宁,你是我的好姐妹,不是什么仆人。你跟她们不一样,赶紧裹着,要不然我生气了。”赵宇嘟嘴娇嗔,安宁抿唇顺了她的意,赵英笑着抱住她的胳臂,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怀里。
“阿宁真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听着赵英的话,安宁扬起笑意,心底却沉甸甸地。
赵英的依赖于她而言是负担亦是难以割舍的责任。
“爹、娘,你们可好?”安宁心中思念家人,垂首看着身旁的人已经睡着,心底的思念才敢显露出来。
站在落霞山头眺望远方,安磊英俊的脸庞充满沧桑。安宁,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那日他们夫妻在城门外远远望之,想去道别可又怕给安宁带去麻烦。只得含泪默默相送,柳氏为此还一病不起。
还好有安磊体贴的照顾,躺了几天才见好转。可每次睁眼就想到安宁,看她痴痴地站在门口张望,就好像女儿在山上习武晚回家那般。想要说上她几句,再听她软软地撒娇。
“宁儿!”转眼女儿已离去数月,柳氏依然不能接受女儿不在身边的事实。安亭修业回家亦是闷闷不乐。
阿姐不在他都没人玩,家里变得冷冷清清少了欢声笑语,也少了被娘亲骂,被爹爹护着的场景。
“阿姐!我好想你。”安亭抱着安宁的佩剑默默的流泪。这把剑安宁没有带走,说是留给他做个念想,要他好好习武识字,若有可能就拿起宝剑保护爹娘。
安亭也想学武来着,可是宁师兄走了,唐师兄也不见踪影,没有人可以教他了。
“有人在家吗?”一日,安家门口来了人,安亭去开门,发现是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对方见到他,就笑着问:“您是安小公子吧?”安停疑惑。“你是?”
“小人是宁府小厮,今日来是给受了我家老爷的吩咐,给安小公子爹娘送信的。”
“送信?宁老爷!”柳氏上下打量小厮。
“是的,您是安夫人吧?这是我家老爷让小的送的信。我家老爷说是我家公子临走前交代的,说是务必要照拂安小公子一二。”柳氏接过信,仔细看了几回。
信上说希望安亭能去宁府学艺,还说是宁公子推荐,安宁原先拜托过他。让其弟去宁府学习,还说要定下两家亲事云云。柳氏看信中所写事宜关乎孩子们的未来,就客气的送走了小厮。并告知等他们商议后会亲自登门。小厮得到柳氏的应允才告辞离去。
晚上安磊回家,柳氏将信给他,安亭坐在一旁,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亭儿,你自己觉得如何?”安磊沉思片刻后问安亭。
“亭儿听爹娘的。”安磊欣慰,安亭在书院一年,明事理懂人情了许多。
“娘子呢?”安磊看着柳氏,知道她定是不舍。
“男孩儿多学一些自然不错,只是这宁府我们不了解。贸然送去会不会不妥?”柳氏心里更多是的担忧。
“娘亲,宁府的人都很好。宁师兄为人正直谦和,虽有名望却从不吝啬骄傲。而且他的妹妹、宁、小姐,也是非常好的女子。阿姐也喜欢他们。若是我们能成为亲家,就是没事一桩。”柳氏和安磊惊讶地看着安亭,见他滔滔不绝,貌似已经很了解宁府。不过柳氏没有遗漏他那句:宁小姐是非常好的女子的话。
“亭儿,那宁小姐今年多大?你何时见过?”富贵人家的小姐大多不是娇蛮任性就是自视甚高,大家闺秀,大门不迈之人亦是身娇肉贵的很。
“就在上次书院过佳节的时候,宁家小妹来看望宁师兄,她是个很聪慧美丽的女子,年纪就比我大一岁。”说起宁兮婉安亭两眼放光,就差没有流口水。柳氏皱眉不赞同的看着他,安磊倒没那么多心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与你娘一起送你去宁府。你若是学得好亦是你的造化,若是学不好那就怪不得别人。至于、安宁与宁公子的婚事——还是从长计议,晚些再说。”
临安城内人潮涌动,安磊借了同村人的马车带着柳氏和安亭来到城中。
“你好小哥,我是新家村来的安磊。车上是我的妻子和儿子。这是你们老爷昨日差人送来的信,还请通禀一声。”
“您是安村长吧?我家老爷交代过,只要您来了就请进府里。”
宁府花园,宁夫人和宁兮婉正在品茶聊天,有小厮通报。
“夫人,小姐,安村长来了。”
“安村长?”宁夫人疑惑,宁兮婉则是眼睛一亮。
“是安姐姐的父亲,母亲,昨日爹爹不是说过,他已经差人送信了吗?”
“哦,对,那快请进来。”宁夫人理了理衣裳,急忙拉过宁兮婉的手。
“婉儿,你看母亲的妆容如何?”宁兮婉笑道:“母亲何时没有得体过!安心接待便是,一切都好。”宁夫人眉眼正了正,双手交叉在腹部。对着宁兮婉端庄地道:“婉儿,随母亲一起去会客。”
“是!女儿得令!”宁府前厅,安磊和柳氏坐着,安亭也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从进宁府开始就没有停止打量。少年的脸上满是好奇有趣。十四岁的年纪本就已经知事不少,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宁兮婉心底就更加雀跃。
门口进来几个人影,为首的女子衣着华丽面容精致,脚步不急不躁。在她身侧跟随一个妙龄少女,眉眼弯弯,娇俏可人,一袭粉色裙装衬得她肤若凝脂。
“这位想必是宁夫人吧?在下安磊,这位是吾妻柳氏,小儿安亭。”安磊抱拳介绍。
“你们就是安宁姑娘的爹娘?幸会!不必客气,快些坐下!”有小厮端茶水上来。
不多时,宁老爷匆匆赶来。
“哎呀!有事耽搁了,没有及时迎接亲家,失礼啊失礼!”宁老爷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把安磊和柳氏都叫得不好意思。
“宁老爷!您客气了。”安磊尴尬地笑道。
“你们能来,我很高兴。这位是安小弟吧?果然样貌秀雅眼目聪慧。我儿晨远离家前特意交代,一定要将安小弟接来府里好生教导。”
“宁公子实在是有心了。”安磊不禁唏嘘。接下来他们说了很多话,几乎都是宁老爷在讲,安磊夫妻听着。就连宁夫人都没有插话的机会。宁兮婉坐在一旁娴静优雅,安亭则是不知道偷瞄了她多少回。
蓦然抬头,四目相对,安亭顿时脸红不已。
宁兮婉则是唇边含笑,顾盼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