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四十四掐断（下）
张涵一怔，显然没料到眼跟前这位警察同志能直截了当地把话挑说明白，眼睛尴尬地眨巴了两下，搭手推开屏幕前协助调取监控还不忘探只耳朵过来的小保安，一时失笑地把嘴角压下来。
“也是……经营执照就摆着这，那两个人身上还挂着名牌，关系户的事儿倒是不难猜。看他们两个遇见发难就往后躲，想把脏水让我一个人端的事儿明眼人也能琢磨个大概。”
张涵拎起台面上的证照整理码齐，稍稍弯了下眉眼，“……有人添火呢？这应该算故意纵火吧？江警官既然猜到了，难道不管？”
“这种事儿，先得有人报警立案，再要有证据指认明白，警察办案要是靠猜，那这世道公理何在？……况且，看张经理的架势，应该是没这个打算。”江陌没抬头，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显示屏幕，耷看着今早四楼监控角落里一晃而过的黑影，轻轻地把眉毛抬起来。
“四楼的监控坏掉，是人为掐断。”
张涵先没吭声，倒是屏幕跟前反复拖拽着视频进度条的小保安像是忽然认出了那半张虚糊的侧脸，一惊一乍地把脑袋扬起来，瞪着溜圆的眼睛看向张涵，“涵姐，这不是老——”
张涵眉头一紧，直接上手捏住了小保安的唇瓣。江陌左右瞧量了片晌，也大概心有预料地挑了下眉眼，“老……老板？”
张涵知道自己这出关公面前耍大刀多少有点儿多此一举，迎上江陌的视线抿唇稍顿，无奈地轻声一叹。
“接待明显有自杀倾向的客人是在我谈升职不成改休年假的时候发生的。处理完她们两个的烂摊子还不算完……我还以为老板亲自求我留下来再带她们两个月是想好聚好散，谁成想这一家子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居然想着拿酒店的安全问题逼我引咎离开，不想辞退赔款。拿433开涮，让这场火着在我的脑袋上……他们也不怕真把自己的家底烧个稀烂。”
“但凡433门口冒个烟闹个鬼有客人察觉不对投诉，势头不好想挤兑你很简单。直接放火的成本太高，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好歹也是个老板，不至于这么放任蠢蛋。”
江陌唇角一弯，视线重新落回到屏幕上面，弹了个响指示意小保安把挺热闹的脑子转回到监控上面，略微想了两秒，隐约觉得别扭地拧成一团，“好心给你提个醒。杂物间里面清得太干净了。一个凳子一个铁盆，这也就是消防兄弟没找着可燃物的残留——我看……好像是都藏在432客房打扫的垃圾车里面。”
张涵呆了两秒，完全没想过这么点儿内部矛盾会正儿八经的上升到蓄意纵火的程度，“你的意思是，纵火的可能另有其人？”
江陌没置肯否，只透过前台摆在台面底下整理仪容的小镜子瞧看着张涵的表情，缓声提醒了一嘴：“疑似火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看你们酒店。不过想报警取证的话，最好是趁现在，或者……先把那个烧纸的铁盆收起来，以免被人销毁。”
张涵头皮发麻地咕哝了一声，忽地回想起刚才在433门外，江陌晃悠了一圈回来，手里攥着两个有点儿皱巴凌乱的塑料袋。
她稍微上前了半步，伸手握住江陌的右肩，恍惚觉出她像是吃痛闷哼地抖了一下就抱歉地把手松开，落下视线看向江陌手上没抹蹭干净的黑灰：“烧得不是纸——”
“应该是432换下来的枕套，这东西烟重，但是着得没那么快，扔在盆里烧一会儿警报才能响起来。”
江陌点到为止把手一摆，耷眼看向正在倍速播放的监控画面，屈指轻轻叩了两下台面：“这里，杨糖果到店的日期时间。”
江陌稍微一顿，先冲着站在一旁愣神的韩律邵桀招了招手，旋即转过头来，在张涵有点愣神儿的眼前弹了个响指：“入住时间倒是跟韩律说的对得上……不过张经理，你们既然明知道433刚死了人，怎么还安排杨糖果住在那个房间？”
“且不说我们这酒店里内部争斗，有没有点儿故意为之的成分在先……杨女士定的是一个月长租，当时能长租的客房不多，杨女士又想要选一个安静的位置，她自己挑中的433。您也知道，开门做生意，我们不可能在大堂当着那么多顾客的面告知她说这个房间里刚有人自杀还不超过两个礼拜，所以当时只是劝了她这个位置比较偏，个人入住还是尽量挑选靠近电梯间的房间。”
张涵撇了下嘴，无奈地两手一摊，“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跟我们强调说如果房间门把手没有挂打扫的牌子就不要敲门进来。”
江陌点头，招手示意着挪蹭近前的韩律确认了一下监控画面里杨糖果的侧脸，“她平时的作息你们大概清楚吗？平时进出酒店的时间或者习惯有注意过没有？尤其长住的客人，如果长时间没有出现，酒店这边还真就不闻不问什么都不管？”
张涵缓慢为难地晃了晃脑袋，倒是一旁的小保安举手张了个嘴，“这个杨女士好像不怎么见人，进出酒店不是戴口罩就是戴帽子的，看见我们也都假装看不见……好像也不见定什么快递外卖，偶尔出去回来的时间也没准儿。不过这次找不见人的时间真没那么长，也没想那么偏——昨天离开的时候正好我下夜班，还以为怎么着今天也回来了……谁成想……还真是一直都没见……”
江陌眉头一皱：“你看到她离开是什么时间？”
小保安稍微想了几秒，“昨天早上七点半。穿着一套运动服扣着个帽子出去的，我还以为是要晨跑呢。”
“……那会儿我刚给她打电话，没过多长时间。”
韩律捏着“哗啦啦”的塑料袋子，急迫地挤进了话题当间，“之后我再给她打电话她就一直没接……”
韩律哑着嗓子，嘶嘶啦啦的声音拐了几道弯，被一旁看不下去的邵桀杵了一拐子才抬起脑袋，恍惚着把杨糖果的手机递到了江陌跟前。
“不过昨天她失去联系之前，除我以外，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江警官，糖果失踪……会不会跟这个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