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黎阳游轮上发生了什么,钟璃穆一概不知,顾家游轮的船长送来医药箱,想要为顾子宁止血,顺便缝合伤口。
可顾子宁这个时候,却傲娇起来,他嫌弃船长是个男人,不如钟离沐这样的小女人会穿针引线,眉眼淡漠,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任性的像个孩子。
钟璃穆终究看不过去,顾子宁身上的伤,说到底,也是因她而来的。
撇开顾子宁用毒品伤害媛媛的事情,平心而论,今天要是没有顾子宁,她绝对没法儿逃出黎阳的禁锢。
该报恩的时候,就专心报恩吧。
钟璃穆为自己做了好一阵的思想准备,最后才认命的接过船长递来的医药箱,按照席慕容曾经手把手教她的方法,先帮顾子宁的伤口止血,然后清理伤口,最后准备就地做个缝合手术。
只是,做缝合手术时,顾子宁又出了幺蛾子。
“顾总,你手臂上的伤口太深,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我必须给你做两次缝合手术,你不打麻醉剂,不是在给自己过不去嘛。”
钟璃穆是真的为难,诚然,就算顾子宁坚持不打麻醉剂,她依然能把缝合手术进行到底。
可她害怕呀!她怕手术中途,顾子宁无法忍受在皮肉上穿针引线导致的剧痛,突然暴起,影响手术的正常开展不说,最后吃亏的,还不是顾子宁自己。
她费尽口舌,绞尽脑汁的劝他,还不是为他着想,偏偏他却极不耐烦。
“做不了就直说,我头晕,安静点。”
顾子宁依旧坐在夹板上,背靠着围栏,因为失血过多,俊美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神飘忽,遥遥望向钟璃穆身后辽阔的海面,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孤寂的阴郁中,仿佛要与大海融为一体。
钟璃穆咬着下唇,终究拿起缝合针开始消毒。
“顾总,如果中途实在忍不住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触及到男人淡漠的眼神,钟璃穆的话没敢说完,顾子宁眼里的无所谓,是对生死的淡然与不屑。
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在乎的人,不过是皮肉的一点伤痛,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像顾子宁这样的情况,缝合手术并不复杂,只是因为那把匕首几乎有大半刺进顾子宁胳膊里,伤到了皮下的肌肉,所以要做两次缝合手术。
钟璃穆搬来一张小圆桌,让顾子宁坐在椅子上,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将整条袖子剪掉,整个过程,她的手一直哆嗦个不停。
顾子宁的伤口光是看着,便能让人触目惊心,钟璃穆举起剪刀的手,再一次缓缓放下,她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呼气,还是控制不住双手颤抖。
“不用那么麻烦,脱了就是。”
顾子宁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单手解着纽扣,他伤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掌又被匕首划伤,此时即便是解纽扣这样的小事儿,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来吧。”
夹板上只有她和顾子宁两人,顾子宁弄成这副惨样,还不是为了救她,于情于理,她都该出手帮他一把,虽然,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顾子宁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开垂在身侧,干脆的把头扭到一旁,遥遥看向黎阳的游轮,从钟璃穆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目光专注认真,完全可以说是心无旁骛。
不用担心和顾子宁淡紫色的双瞳对视,钟璃穆心里的尴尬便轻了几许,她凑近顾子宁,整个人几乎和他贴在一起,手脚麻利的解着衬衣上一溜的纽扣。
虽然只是几秒钟,可是钟璃穆还是避无可避的碰到顾子宁的身体,他的肌肤触感丝滑,很凉。
至少钟璃穆滚烫的双手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肌肤时,她清楚的看见顾子宁皱了皱眉头,身子动了动,似乎很不适应她的接触。
“缝线吧,黎九的事情快做完了。”
顾子宁的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钟璃穆咬着唇轻轻点头,用镊子夹起棉花球,沾了酒精替他擦拭伤口上冒出的血珠。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钟璃穆小心翼翼为顾子宁缝合伤口,担忧不已的时候,黎阳游轮上,黎九两兄弟对峙已经白热化。
得知自己最在乎的两位至亲,竟然死在黎九手下,黎阳彻底癫狂,他悲怆的咆哮着,拖着残腿凶狠的冲向八仙椅上闲适淡定的黎九,一副和黎九同归于尽的凶煞模样。
黎九坐着没有动弹,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父亲最在乎的儿子,他的二哥黎阳,绝望透顶,生无可恋!
“砰”一声巨响,是黎阳被黎九身边忠心耿耿的黎家人,一脚踹飞出去,撞上旗杆摔到夹板上的声音。
这些黎家人,全是黎家精心培养的超级保镖,很多时候,甚至连机关政要,都要向黎家借这些人震场。
这干脆利落的一脚,直接踹断黎阳腰上三根肋骨,他跌在夹板上,口吐血沫,挣扎着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见自家老板吃了大亏,游轮上的黑衣人一**围上黎九,还没有动手,就被黎家人先发制人,三两下打残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游轮高搂上观望的那些富豪,这下子彻底失声了,不管他们在各自的地盘有多强悍,如今离开陆地,在一艘易主的游轮上飘摇,没有手下的打手撑着,他们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普通人。
看黎九这架势,似乎只是针对黎阳,如此说来,是不是只要他们保持沉默,不参与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他们的人身安全就会有所保障?
旁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黎阳自顾不暇,自然懒得理睬,他扶着墙壁艰难的起身,看着黎九俊雅的脸,说不出的恨。
“小九儿,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他再怎么错,终究是你我的亲生父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个人,他满心欢喜奉承着,一心崇拜信任着,他的父亲
在他沉浸在垂手可得的巨额财富中,欢喜的不可自拔的时候,就那样默默离开,他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人活一世,到底图些什么呀?
黎阳仰天长叹,满目的怅然,经受如此惨重打击,四十几岁的人,终究遮掩不住满脸的沧桑。
他是不甘心,可是,遇到这样心狠手辣的黎九,只怕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某些时候,黎九和顾子宁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冷血无情,一样的看破生死。
黎九只是冷眼看着,不喜不悲。
黎阳的贱命,他留了他六年,这六年,黎阳过的逍遥自在,而他无时无刻不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母亲临死前,那声凄厉绝望的长啸,以及她一头撞在墙壁上,脑浆崩裂,却死不瞑目的双眼,每晚,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让他的身心备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