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这一回头就看到长公主盯着自己的鞋底看,还带着点点笑意,这倒是他没见过的模样,整个人充满生气。
侍卫长不解,踩别人后脚跟就这么开心吗?
那回去时,自己走慢点,免得她在后面没踩到时,会有轻轻的叹息。
看守先打破片刻的宁静,“长公主,审讯的犯人已经事先准备好,在审讯室。”
长公主这才缓过神来,看着侍卫长,收回刚刚的笑脸,又换回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哦”了一声。
看守带着两人进到一处也是石头隔出来的屋子。
门一打开,一股子浓烈的熏香就朝着长公主迎面撞来。
她毫无防备,被呛了一口,她干咳了两声,以手为扇,想把熏香的味道散去,可根本不管什么用。
她看着旁边的侍卫长毫无反应,也不想跌份,瞬间升起的胜负欲,让她强压下喉咙的刺痛,不咳出来。
她眼角憋的通红,眼里还泛着泪光。
她握紧拳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怨恨的看着侍卫长。
她想从侍卫长的脸上捕捉到一点点的,细微的破绽,他也是刻意的在忍。
他让她失望了,长公主什么也没看出来。
人是铁做的吗?这么能忍。
侍卫长不明白又怎么惹到她,刚刚她不是还开心的,现在看着怎么有点气愤又委屈的样子。
他心里疑惑,也有点慌张,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露出一点情绪。
长公主盯了人一会儿,觉得跟千锤百炼过的侍卫长比这个也很荒唐,他们这些侍卫吸毒气都跟吸熏香一样自在吧。
长公主放弃了,在门口顺了两口气后,继续往里走。
她看了脚下的石砖,也就明白了为何这里点着如此浓重的熏香。
那石砖材质与外面的无二,颜色却不同,估计是人血不断“浇灌”过后变成的,原本青灰色的石砖,在灯光的投射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她突然想到,有几次见到皇兄,他身上就散发着这种浓浓的檀香味道。
当时她还有点疑惑,人上了年纪都喜欢这么重的熏香味道吗?
因为记忆里父皇身上就和皇兄的味道很相似,是相似还是完全一样,她不确定。
关于父皇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已经有点遥远。
看来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兄都是这里的“常客”。
她冷哼一声,血缘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无解,今天,她自己也来到这里。
刚刚一进来受熏香的影响她还没来得及往里细看。
现在往里看,里面正中央有个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戴着头罩被悬挂的铁链禁锢着双手,双脚也被地上的铁链锁着。
目前看是用自己的力气立在那里,一会儿等她行刑后,就得靠着链子挂着不倒下。
长公主走进去看那个犯人,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看来嘴被堵上了。
这人囚服干净,站着的姿态也不虚浮,看来还没被审讯过,那就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犯人她不太感兴趣,看了两眼就被墙上种类繁复齐全的刑具吸引。
各种刀,凿,剪,针,鞭,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应俱全,分类明确,排列整齐。
而且还被保养的很好,一点脏污锈迹都没有,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她内心赞叹,皇兄爱干净的性子,真的是发挥到极致,地牢,犯人,刑具没一样看着脏乱的。
就差点暖阳照进来,把里面的潮气晒干。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笑一声,见不得人的地方怎么能有窗户透光进来呢。
转了一圈,其他的刑具她不感兴趣,就停留在挂着鞭子那处。
每把鞭子她都拿下来在手里掂量一下,找到了一个最顺手的。
在空中抽了两下,那破空的鞭声也甚是悦耳。
皇兄拥有的果真都是好东西。
看守很有眼力见的在旁边说,“陛下交代了,长公主看上哪个鞭子,直接拿走就行。”
长公主不以为意,“那是自然。”
这边交谈自如,那边被罩着脑袋的犯人因为刚刚两声鞭响,被吓得抖如筛糠。
人在看不见时,其他感官就会更敏锐,尤其还是在这像山洞一样的地牢里。
两声鞭响也被四面的石墙放大几倍,刺激的不仅是耳朵,还有被抽人的心脏。
犯人求救的“呜呜”声也变大,变得更急切。
长公主视而不见,问看守,“是你先问,还是本公主先抽。”
看守恭敬道,“由长公主决定。”
长公主挑眉,“那就先让本公主抽上几鞭,熟悉熟悉新鞭子的手感。”
看守微微颔首,“那您先请。”
长公主走到犯人背后,抡圆了胳膊,一鞭一鞭抽下去,没有要停的意思。
看守有点急了,这还一个问题都没问呢,可是看长公主的样子,他也不敢上前阻拦。
长公主像以前一样,只要一鞭下去就会不受控制的继续着。
她心里兴奋的数着一鞭,两鞭……十鞭……二十鞭……三十鞭……四十鞭……
那支红玉簪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没了束缚,她的发髻瞬间散开,那如浓墨,如丝绸般的秀发,如瀑布倾斜而下。
有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有点阻挡视线,她没空去拨开。
飞溅到长公主衣服上的鲜红血点,渐渐密集,迅速晕开,一片连着一片,本来银白色的衣服,现在也透着桃粉色。
此时的长公主看上去有点狼狈,但是又有种妖冶般的美。
看守慌张了,他凑到侍卫长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办?我还啥也没问呢,犯人就要先断气了。”
他也是个识趣的,能看出这要是自己敢上前阻拦,他保证,鞭子会从犯人那里转到自己身上。
皇上就不同,知道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折磨,他的目的不是让人受皮肉之苦,而是心生恐惧。
等人卸下心理防线后,想问什么都有答案。
就是犯人最后容易精神失常。
与长公主的癫狂相比,皇上要“文雅”的多了。
侍卫长现在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的的眉心紧蹙,眼神深沉,他没有转头,继续盯着长公主,这次没有思量着去劈长公主的脖子,而是怕她突然有危险。
什么样的危险呢,疯的失控伤了自己?还是后面会没力气的倒地,还要细细观察。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看守的问题,“没办法,只能等长公主自己停手。”
这也是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只为泄气,那日的三鞭子,解决不了皇上给贵妃建摘星阁的郁闷。
说要审讯犯人,也只不过是皇上给长公主的发泄找个稍微靠谱点的借口而已。
长公主性子是有点暴躁,但是心机不深,根本就不适合与要隐藏秘密的犯人周旋。
那是为了谁的心安理得呢?是为了皇上他自己吧。
长公主,杜青临,还有此刻站在这里的侍卫长都心知肚明。
造成长公主发疯的源头是皇上,他不肯低头,不认错,也不想费尽心思的弥补。
就把她送到这里,皇上他选择看不见,外面等候的杜青临不忍心看,站在这里的侍卫长不得不看。
连他都清楚,暴力不是解决心病的良药,而是能够令人上瘾的毒药,让人越陷越深。
他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他知道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可他能做什么呢,只有站在旁边的等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