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还得是白衣你。白衣,谢谢啊。”
赵白衣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谢什么,我们是同伴。”
“对,我们是同伴。”柳醉玉轻轻握起了拳头,“我会坚定地走下去。”
即便是在永夜中寻找黎明。
“柳家也好,我也好,没有更坏的结局了。与其放任自流沉默消亡,不如燃尽余烬赌一次!”
赵白衣直视着她灼灼的双眸,道:“我也是如此,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柳醉玉问道:“那这么看来,孟家是支持你的?或者说,你的观念是受了孟家的影响?”
赵白衣瞳孔微颤,看着她一时没回答。
“怎么了?”
赵白衣这才回神:“孟家影响吗?”
在遇见阿玉你之前,我可从没想过那样一条“远大”的路呢。
孟家花了数年,都没将他从偏锋上拖回来啊。
赵白衣掩下心绪,道:
“我的确暗中接受着孟家的培养,受到一定影响。”
“但他们其实只是告诉我,世族也好,庶族也罢,都是权势的产物,都依赖着某个时代,和这个时代枷锁下的黎民百姓。”
“一旦这个时代向前发展,那这些旧的枷锁和规则将会崩溃,随之崩溃的便是这个时代。”
“一开始我不认同,我认为人有三六九等的,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可后来,经历得多了,我就真觉得没什么了。”
“大人物小人物,都有起起伏伏风风雨雨,生来都是血肉,死后皆作飞灰。”
“在漫长的时空面前,在生与死之间,所有人都只是小人物。”
赵白衣看向柳醉玉道:“仔细说来,我并不是亲近世家或是庶族,我赞同你,只不过是当下世族的确已不适合大郢了,大郢不能重蹈前朝覆辙。”
柳醉玉眨眨眼,苦涩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这样想到。”
“盛极必衰嘛。前朝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全靠门阀才能安定那么久的。”
“庶族也许在某个时间段适合,但也许在很久之后,也会像你说的那样,被时间淘汰吧。”
赵白衣淡淡地道:“这是顺应天理。”
“的确。”
柳醉玉表示赞同:“我们只是在天理的规划中,做了沧海中一粒顺流而行的粟米罢了。”
“唉,”小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其实幻想过一个世界。”
“什么世界?”
柳醉玉犹豫了一下,道:
“你说,我是说假如啊,很久很久之后,会出现那种人人平等、人人快乐、各司其职、没有战争的美好世界吗?”
赵白衣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敢、也不能想象出那样一个世界。”
柳醉玉忽而一转丧气,眉眼覆着神采,道:“不过,这也是我们现在坚持改变大郢的理由之一啊。”
赵白衣看向她,她眼眸中盛着划破黎明的光。
“这些事情早晚需要人做,为什么不能是现在?不能是我们呢?”
“为什么要再等它腐朽几十年、几百年让后人去头疼呢?说不定,我们早做几十年,梦就能早几十年成真。”
赵白衣接过她的话,笑道:“阿玉,你说得对。”
即便……他还不太适应她的世界。
但他在尝试。
常年灰暗的天空上,忽然出现一颗太阳,温暖却灼痛
——他想试试,追逐太阳,走出极夜。
——
一番交谈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虽不曾言语,却完全不觉尴尬。叭叭说了好一会儿,柳醉玉也累了,两人都便都闭目养神。
忽然,柳醉玉猛地睁开眼,扶着墙壁轻巧起身,握着匕首警惕地盯着洞口。
赵白衣也立刻睁眼,问道:“怎么了?”
柳醉玉脸色很是难看,她扯开唇角,声音艰涩:
“咱俩什么运气!接应的人没等来,吃人的家伙不请自来!”
赵白衣脸色大变,目光聚焦在距洞口不远处的一片斑斓纹路上,那是——老虎!
“你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出去对付它,这里面没处躲,要是叫它进来了咱俩都玩完!”
柳醉玉额角渗出冷汗,语气却保持平静。
赵白衣压着声音呵斥她:“你疯了!那是老虎!你自己怎么对付得了?”
“现在没办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柳醉玉撇下一句话,立刻抬脚摸出洞去。
“呼呼——”
大家伙粗重的喘息夹杂着血气,一双虎目透着山林养出的野性,满身的壮硕肌肉叫人发寒,连一身皮毛被磨砺得粗糙。
只是,这老虎伤得不轻,脊背、脸上,尤其是腹部,都有很深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可正因为重伤,这老虎的攻击倾向更强了。对上柳醉玉视线的瞬间,它就绷紧身体,毛发竖立,獠牙外露,显然是立刻要攻击。
柳醉玉脑袋飞快运转:像老虎这样危险的猎物,猎场应该有人监管的。如果附近有虎穴,是会有守卫看守的。
可第一,据狼卫先前探查,这里没有虎穴;第二,这里没有守卫,只有他们。所以,可以确定,虎穴绝不在此处!
这家伙是被人强行驱赶到他们这里的!
是谁?
赵北宸?
他是最有可能知道他们在这里的——蛇寨的人是唯一昨晚就知道他们坠崖的。
不对,赵北宸没想杀他们……
中间哪里缺了关键一环,整个链条无法串联。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思考了,面前的大家伙已经被人类逼得杀红了眼,“嗷”地一声就扑过来,柳醉玉猛地朝旁边一扑躲开。
大家伙灵敏得很,预判和反应能力极强,四只爪子扒着地面一使劲,雄壮的身子便立刻拧转方向再次扑过来。
柳醉玉不敢正面对抗,只能不断闪躲,寻求机会。但老虎先前腹部就被重伤,现在更为就警惕,将腹部护得严实。
一人一虎都身受重伤,体力攻击力有所下降,但相比之下,这只杀红眼的成年老虎隐约占据上风。
柳醉玉窜上树杈,趁着这空档狠狠喘了口气,内伤之下的肺腑隐隐发痛。
她低头一看,腹部和肩部已经又有血渗出来。潮湿的衣裳贴在伤口上,简直是雪上加霜。
树杈不高,老虎一跃而起,扬爪、利爪弹出,那带起的锐利感便近在咫尺。
眼看着这老虎不仅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要爬上树,柳醉玉握紧了手中匕首。
正在这时,一块石头“砰”地砸到老虎脑袋上,一人一虎一同看过去,见赵白衣站在了洞口。
“你干啥!”
柳醉玉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差点就要跳下去,却被赵白衣警告的眼神逼停。
赵白衣冲她摇摇头,而后再次捡起一块石头,扬起手。
“嗷——”老虎直接就扑过去。
赵白衣脚尖轻巧一点,恰时一阵风吹动衣裳,他仿若乘风而起,顺势便飘出去两三丈,让老虎扑个空。
随后,老虎每每扑食,赵白衣便先一步飘然而起,闪避开,衣袂翩翩。
这便是轻功神仙游——“身似鸿毛,一苇渡江;和风而舞,神仙漫游。”
虽然赵白衣凭借“神仙游”暂时安全,但柳醉玉没忘记赵白衣的伤势。如果持续使用甚至透支内力,赵白衣的内伤很可能伤及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柳醉玉吹个口哨,赵白衣投来目光,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
随即,赵白衣飘然上树,柳醉玉一跃而下,朝老虎大喝一声:“嘿!虎哥!这边儿!”
老虎又气又急,扭头朝她扑来。柳醉玉蹦蹦跳跳躲上几次,就又上了树,再换赵白衣来。
两人轮流着,溜得大家伙气喘吁吁、脚步沉重、身体晃悠。当然,本就有伤在身的两人也不好受。
柳醉玉看向四周的目光,忽然在身后定住,余光捕捉到几道熟悉的身影。
随即,她扯出个笑。
她一跃而下跳到老虎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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